唐辰洒然一笑:“庞公公,就别管了,保准有里有面,怎么也得帮庞公公长长脸。”
庞保怎么那么不信。
他现在闭眼就能看到那倒塌的阁老府门。
那么一座府门,眨眼的功夫,便塌了。
连一块完整的砖都没保留下来,现在仅是回想一下,都是满满的后怕。
他现在才知道这位小爷的果决和狠辣,不光对自己狠,对对手更狠。
徐阁老府门被炸,算是彻底扒下了这位二十年为相的首辅脸面,这比杀了他还难受。
有些人活着,但他已经死了。
从今往后,苏丘乃至江南所有人都将会知道徐府门庭没了。
“唐大人,庞公公稀客稀客,什么风将二位吹过来?”
李国舅的客套话,打断了庞保的胡思乱想。
当他习惯性地堆砌笑脸准备迎接当朝国舅的时候,忽听旁边的唐辰一声厉喝:
“大胆李金宝,你的事犯了,还不束手就擒。”
庞保闻听此言,吓得当场跪了。
不是这就是您说的有里有面的礼物?
无凭无据便要抓当朝国舅?
疯了……吧?
李国舅同样懵圈,不过似乎想到了什么,面色不由大变,指着唐辰道:
“你,你说什么?我听不懂你再说什么,既然两位不是来作客的,请恕李某不奉陪。”
说完,李国舅转身便要回府,只是他喝令下人关门的话还没说出口,便听唐辰又喝一声:
“李金宝,伪造先帝遗诏,暗中唆使,勾连朝廷命官,为其效力,其罪当诛。
来人呐,将此乱臣贼子拿下!”
李国舅怒而转身,望着逼上前来的捉刀卫,喝道:
“老夫看谁敢?唐辰你一个无品级的织造使,有何权力拿捏本侯?
不说你血口喷人,无凭无据,便是真有真凭实据,本侯的爵位乃先帝敕封,要拿本侯也要当今圣上圣旨并太皇太后懿旨。
你,你一个改名更姓的混账玩意,算什么东西?”
骂完唐辰,他当即吩咐左右,“关门,谁敢上前,给老爷我打出去。”
“完了!”旁观的庞保有种捂脸的冲动,他感觉重复剧情在上演。
心说,这帮江南的官似乎都当官当的太安逸了,根本就不会想到有个人完全无视官场规矩,你敢骂他,他真敢炸你全家。
前有徐阁老的长孙,至今不知道在诏狱那个犄角旮旯地关着呢,徐府的大门连完整的砖都找不到了。
现在又有这位李国舅,这位国舅爷无知无畏,还想要家中小厮对抗捉刀卫。
这些见过血的捉刀卫,怎么会杵这帮家丁小厮。
果然,那位小爷慢条斯理掏出那枚‘代天捉刀’玉牌后,只吐出一个字:
“杀!”
血,顿时飙飞三尺高。
“啊!”
“唐辰,你怎敢?”
“我是国舅,我是当朝国舅!”
惨叫声为江南这座重镇,增添一抹重音。
当陆良闻讯带着江宁东城所,匆匆赶到时,李国舅阖府上下家丁小厮的人头,已经被摞叠成京观,明晃晃摆在国舅府的大门前。
李国舅那颗满目惊骇的人头,更是在京观的最上面,极为醒目。
过往路人,皆能看见。
刚还盛气凌人怒斥他人的嘴脸,此刻面无人色,真的是没有一点人色。
只是那眼眸中,还保留着惊恐震骇,不可思议,难以置信的眼神。
陆良大惊,江宁东城所众人更是惊得驻步不敢向前。
陆统领心头火起,绕过三尺高的京观,不顾那些捉刀卫的阻拦,踩着吧唧吧唧的血水硬闯入府中。
正对上,坐在院子里品着茶,和庞太监笑谈的唐辰。
“公公,我这礼物如何?这些口大箱子,可够你我分的?”
“够,够。”面色煞白的庞太监只把视线定在刚刚搬来的几口红木箱子的边沿上,一点都不敢向外看。
那是他的噩梦啊!
炸,致仕阁老的府门,在他看来,已经够疯狂了。
转眼,这位小爷便用事实告诉他,那不过是开胃小菜。
杀,当朝国舅都如杀鸡般,简单。
“这下便能弥补公公买官的钱了吧?”
“奴,奴才本,本没花多,没花多少。”
唐辰的谈笑风生与庞保的战战兢兢形成鲜明对比。
“唉,花一分钱那也是花的公公的体己钱不是?
公公舍身为国,为的不就是到老了有个依靠?能少花点就少花点,公公您说呢?”
庞保忙不迭地点头,双腿夹紧,饶是他再能言会道,此刻便是连接话都接不了了。
“唐辰,你好大的胆子!”陆良的呵斥声,犹如绽开的春雷。
只不过相比于他的怒喝声,捉刀卫利刃出鞘的声音,更让庞太监胆寒。
那些刀上可都还残留着鲜红的血呢。
“哦,陆统领是来捉拿逆臣的吗?正好,这里搜查的差不多了,便交给你们东城所吧,毕竟查这些叛逆,你们才是专业的。”
唐辰伸展了一下懒腰,释释然站起来,同时拉庞太监站起来:
“走,庞公公我们去拜会一下你干爹,毕竟来江宁了,不拜会一下精卫公有些不合规矩。”
“锵!”
朴刀出鞘,白晃晃的刀刃,吓得刚起了半个身子的庞太监,一屁股又瘫坐回太师椅上。
反观,利刃加颈的唐辰却是面不改色。
“陆——良——,你想死,别带上东城所所有兄弟!”
四目相对。
不知是鞍马劳顿,还是杀人杀多了真会红眼,唐辰的眼中布满血丝。
便是这布满血丝的眼眸中,满含着凛冽杀气。
而杀气背后反而有一种坦然的正气,这让准备兴师问罪的陆良,没由来生出一丝慌乱。
同样慌乱的还有江宁东城所所有同僚,他们下意识地喊了一声:“统领!”
便是这一声喊,暴露了他们内心所向。
毕竟唐辰身负皇命,哪怕这道皇命,龙椅上的那位不会承认。
原本这样的事,都该东城所来做的。
可如今东城所几名长官立场的拧巴,令东城所上下立场跟着拧巴。
龙椅上那位自然跳过了东城所。
可你阳奉阴违是一回事,明火执仗的违抗又是另一回事。
陆良这一刀要真砍下去,那整个东城所都要面临捉刀卫的屠杀。
场面一度僵住!
便在此时,忽听国舅府门外,传来两声太监音:
“住手!”
“陆良,收了你的刀,我清浊司的织造使,轮不到你们东城所管。”
瘫坐在一旁的庞保,闻声望去,但见一前一后急走进,两名身着绯红蟒袍的大太监。
一个是江宁提督太监汪季新。
一个是清浊司大档头曹吉祥。
庞保如见了救星般,身子一瘫滑下椅子,向着汪公公就爬了过去。
“干爹,干爹…你,咋才来啊…儿子,想死你了。”
爬到汪公公脚下,抱着汪太监不怎么粗的大腿,嚎啕大哭。
“没用的东西!”汪太监怒其不争地抬脚将他踹到一边。
曹吉祥似乎刚到江南,身上的北地风尘尚未褪去,抬手抓住陆良的朴刀,将其一把推开,转头对身后的人喊道:
“顾凯,过来,将唐辰拿下,未请圣旨,私自杀戮当朝国舅,罪大恶极,当交由圣裁,你押着唐辰回京,交给陛下处置!”
一名身着青色长衫的书生,闻言抱拳领命,“是,督公!”
只是他在低头的刹那,对好奇看过来的唐辰戏谑地眨了一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