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祝英台的心情轻快了许多。
不仅确认了自己对梁山伯的心意,连寻访五柳先生的任务也算是有了结果,虽然过程曲折,却也没什么遗憾了。
她看着前面气鼓鼓走着的马文才,忍不住加快脚步追上去:“马文才,别生气了好不好?”
马文才从鼻子里哼出一声,没理她。
“你笑一个嘛,”祝英台绕到他面前,做了个鬼脸,眼睛弯成月牙,“我来书院这么久,就没见过你笑过呢。”
马文才被她这副模样逗得一怔,看着她真诚的眼睛,心里那点火气莫名消了大半。
他别扭地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
“你看,你笑了!”祝英台眼睛更亮了,“其实你笑起来很好看的。”
这句真心实意的夸赞,让马文才暂时忘了昨晚的争执,脸颊微微发烫——虽然她夸的只是外貌,却比那些阿谀奉承的话中听多了。
可祝英台接下来的话,又让他瞬间沉下脸。
“不过啊,山伯笑起来比你更好看,”祝英台托着下巴,眼神悠远,“他笑的时候让人觉得特别温暖,对,就是那种从心里暖起来的感觉。”
她见过的男子不多,只能用最直白的话来形容梁山伯的好,却没注意到马文才骤然变冷的脸色。
马文才觉得自己像个傻子,刚才居然会因为她一句夸奖而心软。
他冷冷地别过头:“赶路吧。”
两人沿着小路往书院走,脚下是凹凸不平的岩石。
“小心点。”
马文才见祝英台差点绊倒,伸手扶了她一把。
走到半山腰,马文才停下来。
“怎么不走了?”祝英台回头问。
“歇会儿。”马文才抹了把汗。
“不了吧,”祝英台看了看天色,“走后山就是为了早点回书院,再快点走,说不定能赶上晚饭呢。”
马文才看着她急切的样子,心里泛起酸意,故意调侃:“有必要这么赶吗?我看你是急着回去见你的梁山伯吧。”
祝英台脸一红,却没否认,坦然道:“我们结义至今,还是第一次分开这么久,确实有点想他。”
马文才心里更不是滋味了,皱眉道:“难道书院里只有梁山伯是你的知己?”
他不服气——论家世,论才学,论武功,他哪点比不上那个寒门小子?
马文才抬头看着她,眼神认真:“我问你,在你心里,我马文才到底是个什么样的人?”
祝英台想了想,诚恳道:“老实说,这几天跟你相处下来,我对你的看法确实改了些。你看起来冷酷,其实心里好像挺寂寞的。有时候你的那些做法,更像是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她顿了顿,轻声道,“这或许……跟你的成长环境有关,对吗?”
马文才的心猛地一跳——她居然看透了他藏得最深的心事。
他有些狼狈地别过脸,嘴硬道:“不对。这么容易被你看透,我就不是马文才了。”
……
两人回到书院,先去见了山长。
山长夫人正在院子里浇花,见他们回来,急忙问:“找到了吗?”
五柳先生陶渊明正是她的表哥。
祝英台低下头,声音有些沉重:“山长夫人,五柳先生……已经离世了。”
“什么?”
山长夫人手里的水壶“哐当”一声掉在地上,脸色煞白。
山长连忙扶住她,对祝英台和马文才道:“你们先下去吧。”
“学生告退。”
离开山长院,祝英台第一时间想去看看恒月回来没有。
她拉住一个路过的学子:“请问看到恒月了吗?”
那学子摇摇头:“没见着,他不是跟你们一起下山了吗?”
祝英台心里咯噔一下,又去找王蓝田:“王蓝田,恒月回来了吗?”
王蓝田啃着馒头,含糊道:“没啊,他不是跟你们一块儿走的吗?”
“他没回来?”祝英台更急了,转身就想去找马文才商量。
刚走到回廊,就碰见了银心。
“公子!”银心气喘吁吁地跑来。
“您可回来了!恒月公子的书童刚才下山了,说是恒公子有点事,晚点回来,让您别担心。”
祝英台这才松了口气:“那就好。”
……
另一边,马文才回到天字二号房,房间里空荡荡的,只有他一个人的呼吸声。
他坐在书桌前,祝英台白天说的话在脑海里盘旋——“内心十分寂寞”“想引起别人的关注”。
“我才不寂寞。”
马文才低声反驳,可空荡荡的房间却让他显得格外孤单。
他看向对面的书桌,那是王清之的位置,已经空了很久了。自从王清之休学后,这房间就只剩下他一个人。
他们明明已经能说上几句话了,明明他已经开始觉得,或许能和这个人成为朋友了……
马文才走到王清之的柜子前,犹豫了一下,轻轻打开。
里面的校服叠得整整齐齐,砚台、毛笔都摆放有序,就像主人只是暂时离开。
柜子最里面,放着一方折叠整齐的丝帕,正是吐血那天的丝帕,上面绣着淡雅的兰草。
马文才拿起丝帕,指尖摩挲着上面的纹路,喃喃道:“王清之,你可别死。你还没答应跟我比试,还没承认我比你强……我还没输。”
他把丝帕紧紧攥在手里,眼神渐渐变得狠厉。
他哪点不如梁山伯,为什么梁山伯能做到的,对于他来说那么难!
马文才低声道,声音里带着一丝连自己都没察觉的偏执:“祝英台梁山伯,我想得到的得不到,你们也休想得到。”
窗外的月光照进来,落在他紧绷的侧脸上,一半明亮,一半隐在阴影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