粮草危机暂且缓解,军心民心已然归附。
长安深知若不趁热打铁,彻底整顿军务,先前的一切努力都可能付诸东流。
先前潼关的二十万大军,都是东拼西凑而来的,包括了河西和陇右等地的兵马,还有硕方及奴刺等地的军队,指挥系统极为混乱,派系林立,号令不一,犹如一盘散沙,将不听帅,帅不信将的问题极为严重。
可灵宝那场惨败,大军死伤过半,将领们也伤亡惨重,现在还能自己走着来校场集合听训的,寥寥无几,几乎都在养伤。
长安等的就是他们养伤的这个空档,出其不意的开始了整军。
她没有丝毫犹豫,首次将升帐地点设在了帅府,下达了她接掌潼关军务后的第一道军令,全军打散,重整编伍!
此令一出,无疑在平静的水面投下巨石。
帐下诸将神色各异,尤其是那些原本手握部分兵权的潼关旧将,脸上虽不敢明着反对,眼中却难掩惊疑与抵触,这意味着他们经营多年的根基将被连根拔起。
长安高坐主位,玄甲森寒,目光如炬,缓缓扫过众人,“今日打乱重组,非为削权,实为求生。”
“诸位也看到了,一支令出多门且各自为战的军队,纵有百万之众,也不过是待宰的羔羊。”
“本将要的是一支如臂使指,可当叛军铁骑的雄师!”
“城外的崔贼尚且在虎视眈眈,朝廷大局未明,此等危急时刻,若谁还若有异议,现在便可出列。”
帐内一片死寂,王猛何存志率先挺身而立,他们作为成功守住潼关的将领,在军中的声望也不小,旗帜鲜明的地支持着这道命令。
其余几个身上贴着铁杆元帅标签的都尉,也都没有表示异议,毕竟都是戴罪之身,也被长安知晓了利弊,此时自然不会站出来反对。
有心腹的响应,有老势力的妥协,剩余的人也就翻不出什么浪了。
长安先前筹粮立下的威信,以及连日来与士卒同甘共苦攒下的声望,在此刻发挥了关键作用,无人敢在此刻挑战她的权威。
整编雷厉风行地展开了,首先就是打破过去的派系垄断。
原属不同地方的士兵被彻底混合,以什队营军的层级重新构建。
底层军官并非直接任命,而是通过比武演阵,甚至考量过往战功择优选拔。
此举给了所有士兵,尤其是那些在溃败中被打散,备受歧视的残兵一个重新开始的机会,也让长安更赢得了基层兵卒的认同感。
与此同时,长安老调重弹,下令在全军范围内遴选特殊才能之士。
力能扛鼎,精通骑射,熟悉山地攀援,甚至善于设置陷阱伪装者,皆可自荐或由上官推荐。
很快,一批身怀绝技的士卒被集中起来,直接编入亲卫营,由长安亲自带队训练。
其中最为引人注目的,便是重甲骑兵营的重建,以及轻骑快马专司冲锋破阵的锐士营组建。
重甲骑兵营中,选拔的俱是军中最为魁梧雄健的士卒与战马,披覆精炼重甲,人马皆只露双眼,配备马槊横刀以及弓箭,冲锋时如钢铁城墙推进,势不可挡。
长安将城中有限的资源大量倾斜于此,亲自监督铠甲锻造与战术演练,然而搜集了城中的犄角旮旯,能凑齐的重甲装备也不过三五十套。
饶是如此,长安也没有放弃,照样组建了成建制的重甲骑兵营。
武器装备可以填充,但队伍必须先拉起来。
此外新建的锐士营中,长安直接任命王猛为统领,另选拔轻捷善射,敢于陷阵的士兵,配以快马利刃,不拘一格,专司奔袭侧击,以撕裂敌军阵型。
这些精锐小队的建立,不仅快速提升了潼关现有兵力的核心战斗力,更如同树立起一面面旗帜,让全军将士看到了活着与强大的希望,更看到了主将的魄力。
在整编过程中,长安还顺势对潼关的防御体系进行了彻底的调整。
巡防区域,轮换时辰,烽火信号,支援预案皆重新划定,关键隘口与营寨的守将也多有调动,确保新的巡防体系完全由重组后的各营执行,杜绝了旧有派系借地盘影响军令的可能性。
当崭新的帅旗飘扬在重新划分的营区上空时,当各级将领依据新的建制向长安汇报军务时,所有人都清晰地意识到,这支曾经混乱的十几万大军,其筋骨已被彻底打碎重塑,血脉也已经贯通。
军令从帅府发出,可以毫无阻滞地直达最基层的什伍。
长安站在点将台上,望着台下军容严整目光锐利的将士,玄甲在夕阳下泛着冷硬的光泽。
她终于不再是名义上的统帅,不再只依靠人心向背,而是真正掌握了这支数十万大军的指挥权。
如同各地拥兵自重的将领一般,她如今也有了在这乱世中立足的真正根基,刀锋所指,便是权柄所及。
这权柄不用朝廷的赐予,而是源于麾下这数万能征善战的士兵,源于不断运回的粮草,源于关隘上林立的刀枪。
此时,再也不会有人质疑她的敕封何在,权柄何依。
军功,便是她安身的根基。
接下来,就该用叛军的血,来好生淬炼这把新铸的利剑了。
她不仅要打退城外的崔贼,更要打出赫赫声威,打出足以震动朝野的不世功勋。
乱世洪流中,昏君既已无道,自当涤荡乾坤,由能者执掌天下。
风卷大旗,猎猎作响。
长安侧首,将这呼啸的风声,当作是为她野心燃起的战鼓与号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