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周的钦差出行,若不是微服私访的话,所在地的官员需要以规定的礼仪,出城十里相迎。
但万启明与姜远是乘船而来,事先也没个通知,下了船后才将钦差符节打出来。
等李锦书得到消息时,姜远与万启明已是到了府衙门前了。
这么个搞法,与搞偷袭有什么区别。
当时的李锦书正在后宅,逗那只被他视若珍宝的八哥。
听得钦差到了,吓得将手中的鸟笼子都扔了。
“慌什么!慌什么!关你毛事!”
被关在笼子里的八哥,扇着翅膀胡乱叫喊,骂骂咧咧。
李锦书哪有空管它,着急忙慌的换了官服,又派人通知府衙所有属官、衙役差丁,临时相迎,弄得鸡飞狗跳。
“府尹大人,司马汪大人不在衙门里。”
此时一个衙差慌忙来报,言称府衙司马汪天福不在。
李锦书闻言怒道:“汪大人去哪了?他早不在,晚不在,偏偏钦差来的时候不在?!”
汪天福是李锦书的副手,楚洲这地方除了李锦书最大,便是这司马汪天福了。
大周设的州府很多,但却不是每个府衙都会设有少尹一职。
因为少尹的官职不低,一般为从五品,只有极重要的府衙才会有这一职位,比如京兆府、淮洲府,肃南府等。
而其他府衙则只设司马,为正六品职,协助府尹办差。
那衙差禀道:“府尹大人,今日是刘明府七十大寿,汪大人前去祝寿了。”
李锦书这才想起来,昨日里,曾任过济洲县令,如今早已告老的刘清河送来请帖,将府衙上上下下的属官都请了一遍。
李锦书也在济洲干过几年县令,对刘清河这人却是有些了解的。
刘清河在任期间,弄得济洲县民怨遍生,搜刮百姓无所不用其极,人称刘扒皮。
后来刘清河告老后,席谷祖接任济洲县令,大力改善民生精励图治之下,才将刘清河搞出来的烂摊子收拾了,让济洲百姓的日子稍稍好过了一些。
再后来,席谷祖被罢官后,李锦书接任县令,他却是沾了席谷祖的光。
李锦书有时看似糊涂,实则对为官之道颇为精通。
他知道自己没有席谷祖那般的能耐与魄力,但只要守住席谷祖留下的治理之策,他这个县令便可当得无忧。
事实也正是如此,李锦书在济州任县令时,虽无寸进,别人也挑不出他的毛病。
所以李锦书感激的是席谷祖,常把自己与席谷祖归为一类人,都是实干派么。
而对刘清河这人却是嗤之以鼻,不屑为伍。
所以昨日刘清河来送请帖,李锦书鸟都不鸟他。
一个名声不好且告老的县令,什么档次,也想来请他这个府尹老爷。
谁料李锦书没去,副手汪天福却去了,这不是与自己不是一条心么。
不过李锦书也知道,那汪天福不服自己,又与刘清河有师徒之谊,能和自己一条心就怪了。
再者刘清河虽已告老,从刘县令变成了刘明府,但在楚洲很有些份量。
据说与丰西府的崔氏又交好,楚洲的乡绅皆以这刘清河为首,以前的费知砚也会给他三分薄面。
按说李锦书初到楚洲府任职,理应也当与刘清河搞好关系。
但李锦书自恃是当朝司徒的学生,又与丰邑侯交好,那刘清河算个屁。
莫说刘清河,便是他与之交好的崔氏,在李锦书看来,都抵不过姜守业、姜远的脚趾头。
自己与司徒大人,丰邑侯才是一伙的,谁还鸟刘清河这厮。
所以说,姜远常常认为自己在朝中从无结党拉派,但架不住下面的官儿不这样想啊。
“下官李锦书,率楚洲府属官衙役差丁,迎接钦差大人、丰邑侯、夏大人!”
李锦书将腰躬成九十度,作揖的手已是快垂到地面了。
“李大人不必多礼。”
万启明有板有眼的轻一抬手:
“本钦差奉天命巡民生查官治,突然而至,未曾事先传檄知会,却是事出有因。
稍后请李大人予以配合本官。”
李锦书听得这话,心中惊疑不定。
万启明言语中说的,是让他配合。
既然是配合,那便不是冲着他来的。
但却又见得万启明神色迫切,一时间也想不出,他们这一行人是为何而来。
李锦书又连忙躬了身:“钦差大人若有吩咐,下官定当全力协助。
三位大人远道而来,舟车劳顿,下官已备薄酒,先为三位大人洗尘如何?”
万启明此时哪有心情吃什么宴席,他是报仇来了,此时已然到了楚洲,要拿刘清河的心情,已是迫不及待。
为了这一天,他足足等了二十年。
万启明刚想拒绝,姜远却先开了口:
“李大人,酒且缓吃一些也可,先入府衙一叙吧。”
李锦书闻言连忙伸手相引,又让府衙属官引着钦差随行属官,与禁军入府衙歇息。
姜远挥了挥手:“李大人暂不必麻烦,就让随行属官与禁军在府衙外等着吧,等我们办完正事再说。”
李锦书听得这话更惊,这是发生了什么大事了?
但他也不敢相问,连忙在头前带路,将姜远等人引进府衙中。
他们倒是进府衙了,但府衙外站着一水的禁军,像是将这里包围了一般,引得路过的百姓议论纷纷。
不知是哪个好事者传的,说府尹李大人犯了大罪,钦差与禁军都来了,怕是要完了。
“李大人,楚洲府城可是有个刘清河?”
府衙大堂中,姜远喝了口热茶,开门见山的问道。
李锦书心下一愣:“侯爷,您口中说的刘清河,可是那原任济洲县令的刘清河?”
姜远笑了笑:“应该是他吧,李大人可与他相熟?”
李锦书见得又是钦差,又是户部的官与姜远同来,且一来就问刘清河,心中暗道:
这刘清河告老已久,突然引得钦差前来,这是犯了多大的罪才至如此。
李锦书庆幸不已,幸好昨日没甩那刘清河,否则今日去刘府赴宴,岂不是黄泥掉裤裆里?
若不然,没有牵扯,也变成有牵扯了。
李锦书略作沉吟:“下官与那刘清河谈不上熟,下官接任济洲县令时,他已告老回楚洲了。
不过,下官听说此人在任期间酷政频施,如今济洲百姓提起他,仍叫他刘扒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