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些出乎墨云意料的是,或许是因为大哭一场消耗了大量能量,也或许是倾诉心事打开了胃口,今天的琪亚娜展现出了远超平时凯文的食力。
她风卷残云般消灭着桌上的食物,那份专注和效率,让墨云不由得再次想起了某个在食堂里能轻松干掉三人份食物的白发友人。
起初,墨云并未在意。
他慢条斯理地吃着自己点的烤蔬菜和炒面,内心甚至有点欣慰——能吃是福,尤其是在经历了那样的童年和离别之后,旺盛的食欲至少说明这丫头生命力顽强。
直到琪亚娜心满意足地放下最后一根竹签,揉着明显圆润了一圈的小肚子,发出满足的喟叹时,墨云才从容起身,拿起那叠由各个摊位老板热情递来的、厚厚一摞小票,走向烧烤摊老板结账。
老板是个围着油腻围裙的中年汉子,手指在计算器上噼里啪啦一顿敲,脸上堆着生意兴隆的笑容:
“……二十串烤面筋,三十串烤五花,五张烤饼,烤鱿鱼二十串,特色炒面加量,牛肉串五十串,十串烤茄子……还有这些饮料……好嘞!承惠一共1392元!”
墨云脸上那惯有的、风轻云淡的微笑瞬间凝固了。
多……多少?1392?!
他几乎以为自己幻听了。他知道琪亚娜能吃,但这食量……是把她前十几年欠的油水都一次性吃回来了吗?
还是这丫头胃里是连接了异次元空间吗?
一丝不祥的预感掠过心头。
他维持着表面的镇定,掏出手机,熟练地点开电子钱包应用。当屏幕上那个鲜红的数字跳入眼帘时,即便是经历过无数大风大浪的墨云,也感觉自己的呼吸停滞了一瞬——
余额:¥ 237.6
一股冰冷的寒意瞬间从脚底窜上头顶,墨云感觉自己的后背似乎有冷汗渗出。
他想起来了。
当初刚“落地”这个时代,为了快速获取必要的活动资金,他确实“光顾”了一个风评不佳的本地小帮派,拿到了一笔在他看来足够维持普通生活很久的现金。
然而,他低估了这个时代的物价,更忽略了自己那在某种程度上被“娇养”出来的消费习惯——毕竟在前文明,无论有伊甸在,他们不缺钱花,而且惠总会默默为他准备好一切,都让他对金钱缺乏足够的概念。
加上为了顺利潜入圣芙蕾雅学园,上下打点、置办行头也花费不菲……
最关键的是,他成为老师还不到一个月,工资尚未发放!
平日里他对钱财并无概念,花起来随性而至,从未想过自己会有如此捉襟见肘的一天。
如果早点发现财政危机,这根本不算问题。
以他的能力,月黑风高时再找个合适的“赞助商”“补充”一下库存,简直易如反掌,甚至还能顺便替天行道。
但问题是——现在!他没钱付账!
而此刻身处人头攒动、灯火通明的小吃街,上哪里现找一个能“应急”的目标?!难道要他当着琪亚娜和众多摊主的面,表演一个“原地消失再去抢个劫”吗?
墨云感觉自己的额角有青筋在隐隐跳动,内心已然是汗流浃背。
这大概是他从漫长封印中苏醒,乃至当初直面终焉律者以来,遭遇的最具现实意义、也最令人窘迫的“危机”。
“老师……?”
琪亚娜也察觉到了墨云的异常,凑过来小声问道。
她看了看老板等待收钱的表情,又看了看墨云盯着手机屏幕那略显凝滞的神色,瞬间明白了什么。
她脸上立刻浮现出浓浓的愧疚,小声提议:
“那个……老师,是不是钱不够了?要不……我们跟老板说说情,留下来刷盘子抵债?你放心,我刷的很快的。”
墨云闻言,嘴角微不可察地抽搐了一下。
你为什么这么熟练啊!!!
一名能够毁天灭地的律者在路边烧烤摊刷盘子,这画面也太美了吧!!!
他深吸一口气,强行压下心中的窘迫,迅速冷静下来。
刷盘子是绝对不可能的,这辈子都不可能刷盘子的。
“不用。”
他对琪亚娜低声说了一句,语气依旧维持着平静。
随即,他脸上重新挂起那温和而令人心安的笑容,对等待的老板说道:
“老板,不好意思,稍等一下,我确认一下支付方式,可能需要打个电话。”
说完,他示意琪亚娜在原地不要走动,自己则拿着手机,快步走到了不远处一个相对安静的角落,借着夜色的掩护,开始思考对策。
现在能求助谁?德丽莎?不行,太丢人了,而且难以解释为什么深夜带着学生翻墙出来吃宵夜还吃到破产。
对了,我又不是学生,可以出去的,为什么要翻墙?
算了算了,现在不是想这个的时候。
找其他老师?不熟,开不了这个口。
那么,排除所有错误选项后,剩下的唯一答案,似乎就只剩下那位了……
墨云在通讯录里快速翻找,指尖最终停留在“瓦尔特·杨”的名字上。
他略一迟疑,回想了一下这位第一律者平日沉稳可靠并且似乎经济状况尚可的形象,按下了拨号键。
帮帮我,瓦尔特先生。
听筒里传来“嘟——嘟——”的忙音,在寂静的夜里显得格外清晰。
响了七八声,就在墨云以为对方没时间准备挂断另想办法时,电话终于被接通了。
“喂……?”
手机里传来瓦尔特的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和沙哑,听起来模糊不清。
“……云墨老师?”
瓦尔特的语气带着浓浓的困惑和未散的睡意,似乎完全无法理解这位新同事为何会在这个时间点给他打电话。
“咳,瓦尔特老师,抱歉这么晚打扰你。”
很好,瓦尔特亦未寝。
墨云顿了顿,选择了一个最直接也最不会引人多想的理由,
“我……现在在外面吃点夜宵,结果发现……嗯,忘带钱包了,手机里的钱也不太够。不知道方不方便……先借我一点应应急?我发了工资就还你。”
他尽量让自己的声音听起来只是有些不好意思,而非陷入了“即将因吃霸王餐而社会性死亡”的绝境。
电话那头的瓦尔特似乎沉默了两秒,像是在消化这个信息。
随即,他那带着睡意的声音传来,却没有丝毫犹豫或追问:
“哦,是这样。没问题,云墨老师。”
他的语气听起来甚至有些……过于平常了,仿佛同事深夜因忘带钱求助是再正常不过的事情,
“需要多少?我这就转给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