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永巷寒鸦
元延元年的秋老虎赖在未央宫不走,晒得永巷宫的砖地能煎熟鸡蛋。废后许娥缩在破窗下,盯着墙根爬过的蚂蚁出神。三年前她还是椒房殿的主人,如今却成了这冷宫最不起眼的老妇,连宫女都敢往她饭里掺沙子。
“娘娘,喝口水吧。”老仆妇阿翠端着豁口陶碗凑过来,碗里的水混着草屑。许娥没接,目光落在远处飘来的宫灯上——那是赵合德的仪仗,鎏金马车碾过石子路,叮当声像针一样扎进她心里。
“阿翠,”许娥突然开口,声音哑得像磨盘,“你说,当年那盒‘息肌丸’……真是我自己用的吗?”
阿翠手抖了一下,水洒在青石板上。那是赵飞燕姐妹刚入宫时,托人送来的“养颜秘药”,说能让肌肤胜雪。许娥用了半年,月信渐渐没了,直到太医诊出“宫寒不孕”,她才惊觉中计。可那时赵氏姐妹已获圣宠,她这个皇后成了眼中钉。
“娘娘……”阿翠想说什么,却被一阵尖利的笑打断。永巷门口站着个浓妆艳抹的女子,正是赵合德的贴身宫女琉璃。“哟,废后娘娘还没死呢?我家昭仪说了,让您好好‘颐养天年’,别惦记着宫外的事。”
琉璃晃了晃手里的锦盒,里面是许娥娘家送来的冬衣,如今被扯得破破烂烂。许娥猛地站起来,指甲掐进掌心:“赵合德!她就不怕遭报应吗?”
琉璃撇嘴:“报应?我家昭仪现在可是陛下心尖上的人,前儿刚赏了西域进贡的夜明珠呢!倒是您,再吵吵,怕是连这破屋子都待不成了。”
第二章 秘药迷踪
合德宫里,琉璃正绘声绘色地描述许娥的惨状。赵合德斜倚在象牙床上,把玩着一枚羊脂玉簪,眼角的泪痣在烛光下忽明忽暗。“许娥那蠢货,到现在还以为是息肌丸的错。”她轻笑一声,把玉簪扔给琉璃,“去,把那个‘老东西’给我叫来。”
“老东西”指的是太医院的刘院判,当年给许娥诊脉的正是他。刘院判颤巍巍地进来,满头大汗:“昭仪娘娘唤老臣……”
“别废话,”合德打断他,“当年你说许皇后‘宫寒不孕’,可有十足把握?”
刘院判心里咯噔一下。他当然知道许娥的病不对劲,可赵氏姐妹权势滔天,他哪敢说实话?“娘娘明鉴,皇后娘娘确是……”
“是吗?”合德抬手,琉璃立刻捧上一个紫檀木匣。合德打开匣子,里面是半瓶黑褐色的药粉,散发着怪异的腥气。“这是‘枯荣散’,能让女子经血渐少,状似宫寒。当年你给许娥开的安胎药方里,是不是掺了这个?”
刘院判“扑通”一声跪下,磕头如捣蒜:“娘娘饶命!是……是赵皇后(飞燕)逼老臣做的!她说事成之后保我官运亨通……”
合德冷笑:“现在赵皇后自身难保,你觉得我会保你吗?”她打了个手势,琉璃立刻上前捂住刘院判的嘴,把那半瓶枯荣散灌了下去。
“拖出去,扔到乱葬岗。”合德擦了擦指尖的药粉,眼神冷得像冰。她知道,许娥那个蠢货虽然被废,但只要活着一天,就可能翻出旧账。而刘院判这种知情人,更是留不得。
第三章 废后血书
许娥在永巷熬到冬天,阿翠突然咳血不止。许娥变卖了最后一支银簪,想给阿翠请太医,却被琉璃拦在宫门口。“废后也配请太医?省省吧,死了正好省粮食。”
夜里,阿翠拉着许娥的手,气若游丝:“娘娘……老奴不行了……当年……当年给您送息肌丸的小太监……叫小安子……他……他没死……”
许娥浑身一震。当年事发后,所有经手息肌丸的人都“意外”身亡,她一直以为死无对证。“小安子在哪儿?”
阿翠没说完就咽了气。许娥抱着她的尸体,眼泪流干了。她突然想起阿翠死前的话,挣扎着爬起来,用簪子在破布上刻字。她要把赵氏姐妹的罪行写下来,交给能救她的人。
可宫里戒备森严,怎么送出去?许娥看着阿翠僵硬的手,猛地咬牙——阿翠的娘家侄子在宫门外当杂役,或许可以试试!
她把血书塞进阿翠的发髻里,又用破布裹住尸体,假装痛哭流涕地求琉璃:“行行好,让我把阿翠送出去安葬吧,她跟了我一辈子……”
琉璃本想拒绝,但看着许娥凄惨的样子,又觉得一个死人翻不起浪,便不耐烦地挥挥手:“赶紧弄走,别脏了地方!”
第四章 御前密奏
血书辗转到了司隶校尉朱云手里。朱云是朝中少有的硬骨头,早就看不惯赵氏姐妹专权。他展开血书,上面的字迹歪歪扭扭,却字字泣血:“赵飞燕姐妹以枯荣散害我不孕,又构陷巫蛊……望陛下明察……”
朱云拍案而起,立刻进宫求见汉成帝刘骜。此时刘骜正搂着赵合德喝酒,听说朱云又来了,不耐烦地皱眉:“又是什么事?”
朱云跪在殿外,高声道:“陛下!臣有废后许娥血书呈上,揭露赵氏姐妹毒杀宫妃、构陷忠良之罪!”
赵合德脸色微变,却立刻依偎在刘骜怀里,柔声说:“陛下,定是朱云那老匹夫又想污蔑臣妾姐妹,许娥本就是废后,她的话怎能信?”
刘骜有些犹豫。他知道赵氏姐妹手段狠辣,但枕边风听多了,早已分不清真假。“朱云,你可有实证?”
“启禀陛下,”朱云朗声道,“当年经手息肌丸的小太监小安子尚在人间,可传他来问话!”
赵合德心里一紧。小安子当年被她打个半死,扔到宫外,以为早就死了,没想到还活着?
刘骜沉吟片刻,终于说:“传小安子进宫。”
第五章 小安子的证词
小安子被带到承明殿时,已经是个瘸腿的老太监。他跪在地上,浑身发抖,看到赵合德时,更是吓得尿了裤子。
“小安子,”朱云厉声道,“当年你给许皇后送息肌丸,是谁指使的?从实招来!”
小安子看了看赵合德冰冷的眼神,又看了看刘骜威严的脸,嘴唇哆嗦着说不出话。赵合德轻声道:“小安子,你要是敢胡说八道,你那在乡下的老娘……”
“住口!”刘骜猛地一拍桌子,“如实回答!”
小安子吓得魂飞魄散,终于哭着说:“是……是赵昭仪(合德)让奴才送的……她说……说是好东西,能让皇后娘娘得宠……还说……事后给奴才一百两银子……”
“你撒谎!”赵合德尖叫起来,“陛下,他是被朱云收买的!”
朱云冷笑:“昭仪娘娘别急,还有呢!小安子,后来你为何被打个半死?”
“因为……因为奴才看到赵昭仪偷偷往许皇后的安胎药里加东西……”小安子哭得更凶,“奴才想告诉皇后,结果被赵昭仪的人抓住,打断了腿,扔出了宫……”
殿内一片死寂。刘骜看着赵合德,眼神里充满了震惊和失望。他一直以为合德温柔体贴,没想到竟是如此蛇蝎心肠。
第六章 椒房惊变
真相大白,朝野哗然。刘骜下旨将赵合德软禁在椒房殿,派羽林卫严加看守。赵飞燕听说妹妹出事,急忙赶来求情,却被挡在宫门外。
“陛下!妹妹是被冤枉的啊!”飞燕跪在雪地里,哭得撕心裂肺。
刘骜站在窗前,看着雪中的飞燕,心中一片冰冷。他想起许娥被废时的绝望,想起那些不明不白死去的宫人,突然觉得无比恶心。“滚回去!”他怒吼道,“你们姐妹的账,朕会一一清算!”
椒房殿内,赵合德看着铜镜里自己憔悴的脸,突然笑了起来。她知道自己活不成了,与其被拖出去受辱,不如自己了断。她拿出藏在妆奁里的鹤顶红,正要喝下,却听见门外传来嘈杂的声音。
“昭仪娘娘!陛下有旨,赐死!”
合德猛地抬头,看到朱云带着侍卫闯了进来。她把毒药往嘴里一倒,狞笑着说:“朱云!你以为杀了我就完了?这宫里还有多少秘密,你知道吗?”
她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倒在地上,七窍流血而死。朱云看着她的尸体,叹了口气。他知道,这只是开始。
第七章 未央余烬
赵合德死后,赵飞燕也被废黜,贬为庶人,去看守帝陵。没过多久,汉成帝刘骜突然驾崩,民间传言是服用赵合德给他的“补药”过量而死。
新帝即位,王太后临朝称制,赵氏家族被满门抄斩。未央宫经历了一场大清洗,曾经风光无限的赵氏姐妹,最终落得个身败名裂的下场。
许娥的冤屈虽然得以昭雪,但她早已在永巷病逝。朱云派人找到她的尸骨,按照皇后礼仪安葬。当棺木抬出永巷时,天空突然下起了雪,仿佛在为这个含冤而死的女子哭泣。
宫墙之外,小安子拄着拐杖,看着未央宫的方向,浑浊的眼睛里没有喜悦,只有无尽的悲凉。他想起许娥当年对他的好,想起阿翠临死前的眼神,喃喃自语:“娘娘,您的仇报了……可这宫里的血,什么时候才能流尽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