整个大殿，再次陷入了死寂。
那些刚刚还义愤填膺的神王，都低下了头，握紧的双拳，在微微颤抖。
骄傲与现实，仇恨与求生，在他们心中疯狂地交战。
良久，天玄神王缓缓抬起了头，他那张苍老的脸上，仿佛在瞬间又老了十万岁。
他看着青瑶，声音沙哑得如同两块砂纸在摩擦。
“他会来吗？”
“会的。”
青瑶女神王看着他，眼神无比复杂。
“他或许恨我们，但他终究是人族。”
“只要我们放下所谓的尊严，诚心诚意地去道歉，去恳求为了祖地，为了那些无辜的族人，他会来的。”
“他一定会来的。”
她的话，像是在说服别人，更像是在说服自己。
天玄神王沉默了，他闭上眼睛，脑海中浮现出林远当初离开祖地时，那冰冷而决绝的眼神。
他真的会原谅他们吗？
光罩之外，黑雾的腐蚀，越来越剧烈。
守护大阵的光芒，正在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黯淡。
最终，求生的本能，压倒了一切。
“好……”
天玄神王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了一个字。
他仿佛用尽了全身的力气，整个人都瘫软在了王座之上。
“用我们天玄一脉的传讯秘法，联系圣殿的……神峰。”
“告诉他，祖地有难。”
“请人皇……不，请天帝陛下……救我们。”
……
与此同时，人族大地，圣殿。
神峰长老与姜昊，正一脸凝重地看着眼前的全息投影。
投影之上，正是祖地那片被黑雾笼罩，生灵涂炭的末日景象。
这画面，是他们通过布置在祖地外围的秘密监测法阵，刚刚接收到的。
“这股气息……与天幕裂痕中的那股力量，同出一源！”
姜昊的拳头捏得咯吱作响，眼中充满了怒火与杀意。
“虚无涯这个混蛋！他这是要毁了我们整个下界么？”
“不一定是他做的，但肯定跟他死有关，看来，浩劫已经正式开始了。”
神峰长老的表情，同样凝重到了极点。
祖地，是人族的根。
虽然那里的大部分族人都选择了与林远为敌，但那里毕竟承载了人族最古老的传承与气运。
若是祖地彻底覆灭，对整个人族而言，都将是一次难以估量的重创。
就在这时，一道金色的传讯符文，凭空出现在了两人面前。
神峰长老伸手接住，神念探入其中。
下一秒，他的脸色，变得无比古怪，既有愤怒，又有讥讽，还夹杂着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复杂情绪。
“怎么了？”姜昊察觉到他的异常，连忙问道。
“呵。”
神峰长老自嘲地笑了一声，将那道传讯符文递给了姜昊。
“你自己看吧。”
姜昊疑惑地接过，当他读取完其中的信息后，脸上的表情，与神峰长老如出一辙。
“求援？”
他嗤笑出声，声音中充满了不屑与快意。
“他们还有脸来求援？当初天帝给他们机会的时候，他们是怎么做的？一个个宁死不从，把天帝当成不共戴天的仇人！”
“现在大难临头了，知道怕了？想起自己是人族了？晚了！”
“这件事，我们绝不能告诉天帝！就让他们自生自灭！这是他们应得的报应！”
姜昊的态度，无比坚决。
然而，神峰长老却摇了摇头。
他看着投影中，那些在黑雾中苦苦挣扎，绝望哀嚎的普通族人，眼中闪过一抹不忍。
“不，这件事，必须告知天帝。”
“如何抉择，是天帝的事。”
“而我们，不能替他做决定。”
他顿了顿，声音变得低沉而严肃。
“更何况，祖地沦陷，那股邪异的力量，下一步的目标，必然是我们这里。”
“我们必须让天帝提前做好准备。”
姜昊沉默了，他知道，神峰长老说得对。
无论他们心中有多么不忿，这件事，都必须由林远亲自来定夺。
……
云峰城，林家别墅。
林远正陪着苏婉和两个孩子，在后院里修剪花草。
他动作娴熟，神情专注，仿佛一个最普通的园丁，身上没有半点天帝的威严。
忽然，他修剪的动作一顿，抬起头，望向了圣殿的方向。
一道只有他能看见的意念，跨越了空间，直接在他的脑海中响起。
是神峰长老的传讯。
当听完神峰长老的汇报，以及那份来自祖地的，充满了卑微与悔恨的求援信息后。
林远脸上的温和，没有丝毫变化。
他只是静静地听完，然后，放下了手中的剪刀，没有做出任何回应，仿佛，根本没有收到这条信息一般。
他转过身，对着苏婉笑了笑。
“老婆，晚饭想吃什么？今天我下厨。”
他的眼神依旧温柔，语气也依旧平静。
但那份平静之下，是比万古玄冰还要刺骨的，冷漠。
有些错，犯了，就再也没有弥补的机会。
背叛，一次就够了。
当初，他给了他们选择，是他们自己放弃了生路。
如今，大难临头，想让他去救？
凭什么？就凭那一句同为人族？
可笑。
在他心中，他的人族，只有身后这些愿意与他并肩作战，信任他，追随他的同胞。
至于那些自诩高贵，冥顽不灵，甚至在他与天帝死战时，还在背后咒骂他的所谓上古人族？
他们，不配。
林远甚至懒得去回复一个字。
无视，便是他最直接，也是最残忍的回答。
他要让那些人，在无尽的悔恨与绝望中，为他们当初的选择，付出最惨痛的代价。
至于人族气运的问题，一个祖地何谈影响整个人族气运？现在人族大运，可是在他手里。
……
人族大地。
时间，在一种诡异的，令人窒息的压抑中，缓缓流逝，每个人都觉得心头莫名沉甸甸的。
半年光阴，弹指即过，胜利的喜悦早已被无边的恐慌所取代。
天空，不再是蔚蓝色。
那道最初如同发丝的裂痕，此刻已经化作了一道横贯整个天际的，狰狞可怖的巨大伤疤。
它就像是神明被斩开的创口，从那深不见底的裂缝之中，不断渗透出令人心悸的，粘稠如墨的暗红色不详之气。
第268章 灾劫
阳光被这层诡异的雾霭层层削弱，变得稀薄而无力，即便是正午，整个世界也笼罩在一种黄昏般的昏暗之中。
全球的平均气温，骤降了十度。
曾经四季分明的城市，如今却被连绵不绝的阴冷所笼罩，仿佛提前进入了冰河时代。
末日，不再是电影里的虚构情节，而是悬在每一个人头顶的，一把毁灭之剑。
全球网络，早已被恐慌与绝望的言论彻底淹没。
“我的天，你们看到了吗？东海岸那边又出现海怪了！这次是一头跟航母差不多大的章鱼！军方的导弹打在它身上，就跟挠痒痒一样！”
“何止是海里！南方的无人区监测站拍到了体长超过百米的巨狼，它们成群结队，正在朝着人类的聚集地迁徙！”
“这世界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会变成这样？！”
“天帝陛下呢？我们的天帝陛下为什么不出手？”
“闭嘴！不许你质疑天帝陛下！陛下肯定有他的安排！”
网络上的争吵，无法掩盖现实的残酷。
诡异的事件，在全球各地，愈演愈烈。
有登山队在冰川之下，发现了一座不属于任何已知文明的，由黑色晶石构筑的诡异城市。
所有试图靠近的队员，都在一夜之间，化作了冰雕，脸上还保持着极致恐惧的表情。
整个社会秩序，都在崩溃的边缘摇摇欲坠。
人族圣殿与全球联合政府，早已启动了最高级别的战备状态。
一座座钢铁铸就的地下堡垒，拔地而起。
所有幸存的战士，都被派遣到了抵御异变生物的第一线，用血肉之躯，为后方的亿万民众，构筑起一道脆弱的防线。
然而，所有人都明白，这不过是杯水车薪。
真正的浩劫，一旦降临，人类所有的抵抗，都将变得毫无意义。
他们唯一的希望，只有那位坐镇云峰城，自帝战之后便再未现身的人族天帝。
终于，在某个阴沉的午后，那最后的审判，降临了。
“轰隆隆！”
全球的海洋，在同一时刻，毫无征兆地，掀起了数千米高的滔天巨浪！
那浪潮，并非蔚蓝，而是呈现出一种令人作呕的，混杂着黑与紫的诡异颜色。
浪潮之中，无数体型狰狞，散发着堕落与腐朽气息的深海巨兽，发出震天的咆哮，随着那灭世的海啸，朝着所有沿海的城市，疯狂地扑来！
与此同时，全球的陆地，都在剧烈地颤抖。
大地开裂，深不见底的裂谷之中，喷涌出粘稠的，如同石油般的黑色雾气。
无数被那黑雾感染，变得狂暴而嗜血的变异生物。
如同潮水般，从原始丛林，从荒漠戈壁，从雪域高原，朝着人类最后的城市，发起了总攻！
海陆空，三位一体的灭世之灾，在这一刻，彻底爆发！
东海防线。
数以百万计的战士，脸色惨白地看着那遮天蔽日的黑色海啸，以及海啸中那数之不尽的恐怖魔物。
“开火！开火！！”
指挥官发出撕心裂肺的咆哮。
顷刻间，万炮齐鸣！
无数道蕴含着毁灭能量的光束，如同逆流而上的银河，狠狠地轰入了那片黑色的浪潮之中。
然而，这些足以轻易蒸发一座山脉的攻击，在接触到那黑色海啸的瞬间。
便如同被浇灭的火星，连一丝涟漪都未曾激起，便被那股堕落的，不属于此界的力量，彻底吞噬、同化。
绝望，彻彻底底的绝望，笼罩了每一个战士的心头。
眼看着那灭世的海啸，即将吞没整条防线，吞没他们身后那座有着数千万人口的繁华都市。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
“嗡！”
一道温润的，却又蕴含着无上威严的金色屏障，毫无征兆地，在海岸线之前，凭空浮现！
这道屏障，薄如蝉翼，却又仿佛坚不可摧。
它从东海之滨升起，以一种超越了光速的方式，瞬间延伸，将整个人族大地，所有的城市，所有的聚集地，都严丝合缝地笼罩了起来！
“轰！！！”
灭世的海啸，狠狠地撞在了那金色的屏障之上！
那足以颠覆大陆架的恐怖冲击力，在接触到金色屏障的瞬间，就如同春雪遇暖阳，被一股至高无上的，蕴含着创生与秩序的伟力，悄无声息地抚平，消融。
那些狰狞的深海魔物，在撞上屏障的刹那，其体内那股狂暴的堕落本源，被瞬间净化。
庞大的身躯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轰然炸开，化作最纯粹的粒子，消散于天地之间。
防线之上，所有幸存的战士，都目瞪口呆地看着眼前这神迹般的一幕，大脑陷入了一片空白。
紧接着，他们骇然抬头。
只见那昏暗的天穹之上，在那道狰狞的，流淌着暗红色不祥之气的空间裂痕之下。
一道无法用任何语言来形容其伟岸与宏大的身影，缓缓显现。
他头顶日月星辰，脚踏山川河岳，身躯由最纯粹的万道法则构成，一双眼眸，如同两座深不见底的剑渊，平静地注视着脚下这片被守护的土地。
正是人族天帝，林远！
当这尊天帝法相，彻底显现在世人面前时，短暂的死寂之后。
“是……是天帝陛下！”
“天帝陛下果然来了！”
山崩海啸般的狂喜与呐喊，从全球每一个被守护的角落，同时爆发！
无数人扔掉了手中的武器，跪伏在地，对着天空中那道伟岸的身影，进行着最虔诚，最狂热的叩拜！
他们相拥而泣，用尽全身的力气，宣泄着劫后余生的激动与崇敬。
“天帝万岁！！”
信仰的洪流，汇聚成海，冲刷着这片末日般的天地。
林远的法相，只是静静地矗立在那里，便镇压了一切动荡，驱散了所有恐慌。
他，是人族唯一的守护神。
……
与此同时，万古归墟之地。
这片宇宙的坟场，此刻正在上演着一场无声的献祭。
那片由无数青铜古棺组成的浩瀚森林，正以一种肉眼可见的速度，在风化，在凋零。
棺椁之上，那些古老的图腾黯淡下去，不朽的帝威烟消云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