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若欣手顿了一下。他知道她停了。那一刻,他比任何时候都清楚,他和她之间隔着一道沟。她给他包伤口,身体却下意识地往后倾,随时准备退开。
“我只是——”
“不用解释。”韩东晟打断她。声音平静,听不出情绪。“你该怕。我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会怎么样。”
赵雨荷那边传来压抑的笑声。
“真是好感人呐。”她语调拖得老长,“问题是,稳定剂顶多撑四个钟头。时间一到,咱们一块儿完蛋。”
刘若欣手上绷带收尾,打了个死结。
“你这话,谁信?”
“随便你信不信。”赵雨荷扭动身体,绳子发出摩擦声,“新希望城那帮人,动作快得很。韩东晟体内的强化剂,会持续发出特别信号,他们追踪过来易如反掌——”
“我们早离开实验室了。”刘若欣从包里拿出一包饼干,撕开。
“那东西,追踪距离五十公里。”赵雨荷的脸转向韩东晟,“你打针的时候,就差没直接喊话给新希望城听了:‘老子在这儿,来抓我呀!’”
韩东晟指节叩击桌面,发出轻响。
“给你三个选项。”他声音不高,每个字却砸得清楚。
“一,跟我们走。”
“二,留这儿等死。”
“三,我现在送你上路。”
“你猜我会挑哪个?”赵雨荷嗤笑一声。
“你会求着跟我们走。”韩东晟身体稍稍前倾,语调也沉了下去,“你压根没底,吐出来的这点东西,够不够买你一条小命。”
刘若欣捏着饼干,听着他们一来一回。
她咬了一小口,嘴里什么味儿也没有。
“守夜人,那不止是个地名。”赵雨荷的声音里带了点不易察觉的颤抖,又很快稳住,“那是一个组织,专门跟新希望城对着干。他们有自己的规矩,自己的家伙,甚至……”
“还有自己的特殊感染者队伍?”韩东晟接上话。
赵雨荷先点点头,随即又摇了摇。
“不全对。他们管那些人叫‘觉醒者’。不是当枪使的,更像是……帮手。”
饼干从刘若欣指间滑落,掉在地上。
“觉醒者?”她重复道。
“跟你哥差不多的玩意儿。”赵雨荷的调子有些嘲弄,“不过人家可不用稳定剂。起码,用不着咱们手上这种次货。”
韩东晟起身,几步走到那条暗道入口。
他手在墙上摸了摸。
“这道通哪儿?”
“西北边。最后能到地表一个废弃发电站。”赵雨荷这回倒是答得爽快,“劝你们最好等天亮再动身,晚上的感染者,精神得很。”
“什么时候走,我说了算。”韩东晟的语气不容置喙。
他头转向刘若欣,“收拾东西。柜子里的药,一样不落,全带上。”
刘若欣没多话,立刻动手收拾。
突然,脚下地面微微一颤,像是楼上砸下来个什么大家伙。
在场的人,动作都停了,齐齐望向头顶。
“来了。”赵雨荷嘴角咧开,那笑怎么看怎么不对劲。
韩东晟的动作快得像一道影子。
他一把扯断赵雨荷身上的绳子,粗暴地将她从椅子上拽起来。
手,铁钳一样,掐住了她的脖子。
“你搞的鬼?”声音低沉,每个字都淬着冰。
赵雨荷双脚离地,脸迅速涨成紫红色,拼命摇头。
“不、不是…他们…他们比我预想的…早…”她艰难地挤出话语,双手徒劳地扒拉着韩东晟的手臂。
“哥,放开她!”刘若欣急喊,“我们得靠她带路!”
韩东晟手指一松。
赵雨荷跌坐在地,捂着脖子剧烈咳嗽,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
“快走!”她缓过劲来,嘶声道,“通道右边的墙壁,有个暗格,里面有武器!”
刘若欣立刻冲向通道口,摸索片刻,果然按开一个不起眼的暗格。
几把手枪,一把半自动步枪,静静躺在里面。
她迅速将武器分发,自己则背起了装满药品和食物的背包,手里紧握一把手枪。
韩东晟抄起步枪,拉动枪栓,检查弹匣,动作一气呵成。
“前面带路。”他枪口微抬,指向赵雨荷,“耍任何花样,我保证你比外面那些东西死得更惨。”
赵雨荷打了个寒颤,胡乱抹掉额头的冷汗,不敢多言,踉跄着朝通道深处跑去。
三人刚要踏入通道。
“轰!”
楼梯口的金属门猛地向内凹陷,伴随着刺耳的金属扭曲声,仿佛被一头史前巨兽狠狠撞击。
“走!”
韩东晟暴喝一声,猛地将刘若欣和赵雨荷推进通道,自己则端枪殿后,警惕地注视着身后不断变形的金属门。
通道狭窄,仅容一人勉强通过。
赵雨荷打开的手电筒是唯一的光源,光束在黑暗中摇晃不定。
墙壁湿漉漉的,往下滴着不知名的液体,空气里充斥着一股浓郁的、令人作呕的腐臭。
“这什么鬼地方?”刘若欣捂住口鼻,声音瓮声瓮气的。
“污水处理系统的…一条分支,”赵雨荷头也不回,脚步飞快,“专门用来处理一些…特殊的‘废料’。”
韩东晟的嗅觉远比常人敏锐。
他清晰地分辨出空气中混杂的各种气味:腐烂的组织、刺鼻的化学药剂,还有一种让他汗毛倒竖的熟悉感——那是变异生物特有的血液腥臭。
“这里是处理实验体的通道,对不对?”他声音冰冷,不带一丝温度。
赵雨荷没有回答。
她只是跑得更快了,这个反应说明了一切。
刘若欣胃里一阵翻江倒海。
她无法想象,究竟有多少和韩东晟相似的特殊感染者,或者说“失败品”,被无声无息地抛弃在这个不见天日的地方,最终化为腐臭的一部分。
前方,通道出现了两条岔路。
赵雨荷没有任何犹豫,直接拐向了左边那条。
“不考虑一下?”韩东晟的声音透着警觉。
“左边通向地表,右边是焚化炉。”赵雨荷语速极快,“除非你想被烧成灰,否则没得选。”
话音刚落。
“桀——!”
一声凄厉至极的尖叫,猛地从他们身后追来的通道深处炸响。
那声音绝非人类能够发出,尖锐,刺耳,充满了暴虐与饥渴,听得人头皮发麻。
“那是什么?”刘若欣的声音不受控制地带上了哭腔,身体也开始发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