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是我爹能把所有的倭寇都灭了就好了,我们出海也就顺利很多。”二丫盘算着道。
“还出海呢!眼下琼州这一亩三分地的事情,都没弄明白呢。”陆弃娘没好气地道。
所有的事情,说起来容易,做起来难。
之前可能所有的问题,都被黎汉矛盾所掩盖。
但是当两个民族的人不再对立,剩下的问题也随之浮出水面。
一样米养百样人。
不管是汉人和黎人,当细化到具体的人时,各种矛盾和利益冲突,五花八门。
比如,眼下虽然黎汉都开始互通有无,但是总有人,还是拿从前的眼光看人。
黎人有,汉人也有,对彼此那种深深的戒备,刻在骨子里。
陆弃娘现在要做的,就是去争取更多的人,理解和加入黎汉合作中。
“那有什么难的?”二丫笑嘻嘻,“娘,这是您最擅长的了。”
“我最擅长的?我怎么不知道?”
“那从前街坊邻居,谁家两口子吵架,婆媳姑嫂别扭,不都找您?”
陆弃娘扎根底层,深明大义,让人信服。
“那不一样。”
“没什么不一样的。”二丫道,“您去劝和,从来不是讲大道理压人,也不是偏帮谁。您是坐下来,听他们倒苦水,把那些憋在心里的委屈、猜忌都倒出来。其实都一样的。”
陆弃娘之前常说,要允许各人为自己打算。
能想明白这点的人,真的太少。
“娘,您可厉害了。”二丫不遗余力地夸陆弃娘,“您看我爹天天出门冷着个脸,加上——”
“加上什么?咋不说了?”
“他杀了商行那几个之后,别人更怕了。”二丫吐了吐舌头。
陆弃娘嘟囔:“那杀的,也不是好人啊。更何况,咱也没承认呢!”
但是说到底,还是有点心虚。
萧晏这个人吧,真的很会体谅人。
就是杀人上不含糊。
皇上派来的监军?
杀!
皇上赐婚的未婚妻?
杀!
宵小之徒?
杀!
主打一个人狠话不多。
“您看,我爹能做的,就那么一点儿。剩下的这些,都得靠您。”二丫笑着道,“您难道没发现,那些人来找您的时候,都得看着我爹不在的时候?多亏了您,要不咱们出门,估计都没人敢理了。”
“哪有你说的那么夸张?你爹挺好的,那是外人都不了解。”陆弃娘护短。
“好,我爹好着呢!”二丫笑着应和,随即话锋一转,“对了,娘,咱们得让大家都帮忙,集思广益,看看咱们琼州,有什么东西能运出去,换钱!”
只靠琼州内部这些人,以物易物也好,发展商贸也好,都很难。
最重要的是,大家合力,赚到外面的钱。
其实琼州物产丰富,想要做什么,大有可为。
陆弃娘对女儿这股闯劲是支持的。
“娘可不懂这些弯弯绕绕。你想怎么办,咱们就怎么办,娘给你打下手。”
她的女儿,小小年纪就能赚回一条大船,她可不敢瞎指点,免得误了事。
二丫有自己的计划。
她拿起桌上一个黎人送来的、用椰子壳精心雕刻的小玩意儿,“像这些黎族的手工艺品,在琼州本地可能不值什么钱,但如果运到广州府、泉州府那些大码头,卖给那些喜欢新奇玩意儿的富商大户,价格能翻上好几番。咱们可以先试试水,打通几条短途的、相对安全的商路……”
“换到钱,咱们才能做更多的事,才能有本钱去造更大更坚固的船,去招募更厉害的水手和护卫,才能出海。”
陆弃娘笑道:“那回头,带娘也出去开开眼界。娘就等着跟你享福了。”
“那是,您等着就行。”
“就是,”陆弃娘逗她,“以后你是不是得找个船上的相公了?”
“嗐,要那玩意儿做什么?”二丫摆摆手,表示自己现在都不考虑儿女情长了。
她说得陆弃娘又担心起来。
“你是不是,还惦记着常辉?”
“没有。”
二丫是真的不想了。
断的时候真的难过。
但是过去了,也就不想了。
“我谁都不惦记,因为我想明白了,各人身上都有束缚。两个人在一起,束缚就更多。”
二丫觉得她自私,她只能考虑到自己的父母家人。
而对方,也得考虑父母家人,权衡利弊。
两个人在一起,要考虑的事情就太多。
不管嫁给谁,都逃不开相夫教子的规矩,倒不如现在这般逍遥自在,有父母疼爱宠溺,给她一片自由的天地。
陆弃娘也不劝她,“怎么都行,你还小,以后再说。”
人的想法是会变的。
她说的是自己。
出来之后,见了更广阔的天地,也见识了更多的人间疾苦,觉得人这辈子,可真不容易。
所以管怎么活,高兴就好。
说着话,陆弃娘忽然道:“不对啊,这都什么时候了,怎么你爹和三丫还不回来?”
琼崖商行现在虽然不敢和他们正面对上,但是总归还是存在。
所以陆弃娘总觉得他们会搞事情。
“没事。”二丫道,“阿黄和小神都跟着出去了,有事早就回来报信了。”
“不行,我得去门口瞧瞧。”
陆弃娘坐不住,刚站起身来,外面就传来了熟悉的马蹄声由远及近。
“回来了!听这声儿准是!”陆弃娘心头一松,脸上露出笑容。
可是等父女俩进来的时候,她才发现,这口气还是松得太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