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的山谷被篝火映得忽明忽暗,柴枝爆裂的脆响裹着夜露的湿凉,漫过众人紧绷的神经。
凌晨将血玉简攥得发烫,残核在丹田处随着心跳轻颤,像有只无形的手正顺着血脉往骨缝里钻。
\"若贸然闯入,恐怕正中对方下怀。\"林清岚的琴音突然拔高半度,指尖在琴弦上划出三道连音,余韵如薄纱般裹住众人耳畔——这是她用音律布下的隔音结界。
她抱琴的手臂压着腰间短刃,腕间银铃随动作轻响,耳后暗红印记在火光里若隐若现。
白千羽将血符往石桌上一摔,指甲缝里渗出的血珠在符纸边缘洇开,\"那便让他以为我们已落入圈套。\"她眼尾的朱砂痣随着冷笑扯出尖锐弧度,血咒师特有的腥甜气息混着篝火味直往人鼻腔里钻,\"我这'魂锁'能困死三重天以下的修士,等他们以为钓到了鱼......\"她指尖划过符纸,暗红纹路突然活过来般爬满桌面,惊得韩无咎慌忙缩回正拨弄锦囊的手。
\"急什么。\"莫青川的机关匣\"咔嗒\"打开,三枚刻着星纹的玉符被他推到凌晨、楚离和韩无咎面前。
他常年捣鼓机关的手指沾着铜锈,指节因握刻刀而变形,\"影镜符能模拟魂核波动,伪魂核里封着我用百年寒铁铸的假核心。
你们三个带着这三样进去,我在外面用机关鸟监控波动。\"他抬头时,眉骨处的旧疤被火光照得发亮——那是当年机关阁被灭门时留下的,\"记住,最多盏茶时间,一旦真魂核的位置被我锁定,立刻撤。\"
凌晨捏起影镜符,凉意顺着指腹窜上手臂。
他余光瞥见楚离正摩挲符面,那是凌家旁支特有的骨节——三年前在药庐外捡到这个饿晕的少年时,他就注意到了。
而韩无咎的手指在符上顿了顿,锦囊里传来细微的金属摩擦声,不知又藏了什么见不得光的小玩意儿。
\"为何是我们三个?\"楚离突然开口,他总爱把问题咬得很死,像只护食的小狼。
\"因为你们身上都有凌家血脉。\"白千羽嗤笑,血符上的纹路突然缠住韩无咎的手腕,疼得他倒抽冷气,\"你以为影阁请的是凌家废物?
他们要的是凌战霄的骨血,是能解开当年星沉之夜秘密的钥匙。\"
凌晨的太阳穴突突跳了两下。
残核的震颤突然加剧,像在回应白千羽的话。
他望着跳动的篝火,父亲的脸在火焰里若隐若现——当年那个抱着他在雪地狂奔的男人,那个说\"阿晨要活成自己的光\"的男人,究竟在影阁藏了什么?
\"都收着。\"林清岚的琴音突然转柔,她伸手按住凌晨发颤的手背,掌心的温度透过粗布袖口渗进来,\"明日启程,我和白姑娘在暗处接应,莫先生操控机关鸟,韩兄弟......\"她顿了顿,目光扫过韩无咎紧攥的锦囊,\"你且记着,当年凌家救你母亲时,可没要过什么回报。\"
韩无咎的喉结动了动,锦囊在掌心攥出褶皱,最终重重点头。
篝火渐熄时,启明星已爬上东山。
次日清晨的山道蒙着层薄雾,松针上的露水顺着莫青川的机关鸟翅膀往下淌。
众人刚转过第七道弯,前方忽然传来枯枝断裂的脆响——一个裹着黑袍的身影从树后走出,面纱被风掀起一角,露出半截苍白的下巴。
\"苏挽晴?\"凌晨的脚步顿住。
他认得出那对眉骨,十年前凌家遭劫时,这个总跟在母亲身边的小丫头才十二岁,被乱兵砍伤后是母亲用本命丹救的。
女子摘下面纱,左眼下方的朱砂痣和记忆里分毫不差。
她扫过众人,最后将目光落在凌晨腰间的凌家玉牌上,声音低得像怕被山风卷走:\"我知道你们要去影阁。\"她掀开黑袍下摆,露出内侧绣着的影阁银月纹,\"我现在是影阁暗卫,但......\"她指尖抚过心口,\"当年夫人用命护我时说的话,我没忘。\"
白千羽的血咒瞬间在掌心凝聚,却被林清岚的琴弦轻轻一卷,散作漫天星芒。\"你能帮什么?\"林清岚的琴横在身前,琴弦微颤,随时能化作杀人的刃。
苏挽晴从袖中摸出块刻着蛇纹的青铜牌,往地上一抛。
牌面触地的瞬间,周围的雾气突然翻涌,露出被藤蔓遮掩的石门。\"这是内堂密道。\"她指甲掐进掌心,\"影阁外围有十二重幻阵,但只有凌氏血脉能开这扇门。\"她抬头时,眼底泛着血丝,\"我只能带你们到这里,再往前......\"
\"我来。\"楚离突然跨步上前。
他手掌贴上石门的瞬间,凌家玉牌在腰间发出清鸣,石纹里的幽光顺着他的手臂往上爬,像条活过来的银蛇。\"咔——\"石门裂开条缝隙时,苏挽晴突然抓住凌晨的手腕,指甲几乎要掐进肉里:\"里面的宴席......别信任何东西。\"她的声音带着哭腔,\"影尊他......\"
\"苏姑娘!\"山道上传来急促的呼喝。
苏挽晴猛地松手,面纱重新覆住面容,转身时往凌晨手里塞了团东西——是块染血的帕子,带着淡淡沉水香,\"快走!\"她冲进雾里,黑袍被山风卷起,露出小腿上的锁链印记。
\"那是影阁的锁魂链。\"林清岚的琴弦突然绷直,\"她被下了血咒,说多了会爆魂。\"
石门完全开启时,晨雾刚好散尽。
众人鱼贯而入,莫青川的机关鸟\"扑棱\"一声窜向天空,翅膀上的铜铃碎成细响。
密道里的潮气裹着铁锈味扑面而来,墙壁上每隔三步就嵌着颗夜明珠,冷光映出满地的细碎骸骨——都是试图闯入者的。
\"到了。\"白千羽突然停步。
前方的石墙突然消失,影阁大殿的轮廓在黑暗里浮现。
影阁使者立在台阶下,银面具反射着珠光,腰间的控影鞭被他甩得噼啪响:\"凌少可愿单独入席?\"他的声音经过面具过滤,像金属刮擦,\"其他人......留步。\"
凌晨回头。
林清岚的琴已经抱在怀里,白千羽的血符在掌心发烫,莫青川的机关匣半开,楚离的手按在剑柄上,韩无咎的锦囊在抖——但他们都默契地退了半步。
\"好。\"凌晨理了理衣袖,残核的震颤几乎要穿透胸膛。
他踏上台阶时,影阁使者的鞭子突然缠住他的脚踝,却在触及玉牌的瞬间炸成黑雾。
大殿内比想象中更暗。
只有正中央一盏孤灯,灯芯是根人骨,火焰呈诡异的幽蓝色。
墙壁上挂着幅画像,画中是两个年轻男子,一个穿着凌家的玄色劲装——是父亲!
另一个穿着影阁的黑袍,面容被雾气遮住,只看得见眉间的银月印记。
凌晨的喉咙发紧。
他伸手触碰画像,指尖刚要碰到父亲的衣角,灯芯突然\"噼啪\"爆响,幽蓝火焰窜起三尺高。
\"你父亲曾说,命运不该被书写......\"
低沉的声音从头顶传来,像古钟在颅骨里震动。
凌晨猛地转身,却只看见自己的影子被拉得老长,贴在墙上与画像重叠。
\"那你,敢亲手撕碎它吗?\"
话音未落,殿门\"轰\"地关上。
凌晨摸向腰间的影镜符,却发现掌心的帕子不知何时被染透了——苏挽晴塞给他的,是半枚青铜虎符,和陆无尘腰间的那半枚严丝合缝。
残核在体内疯狂震颤,像要挣破血肉。
殿外传来林清岚的琴音,带着破阵的急调。
而画像上那个被雾气遮住的身影,眉间银月突然亮了起来。
\"凌少。\"影阁使者的声音从门外传来,\"影尊已在殿后相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