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深人静时,陆洋今晚难得没有拉着江宁意在床上锻炼身体,一个人躺在那里辗转反侧。
月光透过窗帘缝隙,在地板上划出一道银线。
陆洋的目光落在江宁意的侧脸上。她闭着眼睛,睫毛在月光下投下细小的阴影,呼吸均匀而平静。
“会有麻烦吗?”他突然问。
“宁意,”陆洋轻声唤道,手指轻轻缠绕着她散落在枕上的发丝,“你确定这样安排不会影响到你吗?”
身侧的江宁意翻了个身,发丝扫过他的肩膀:“外公当年给西南的研究院捐赠过一批敦煌文献。”她顿了顿,“院里一直想还这个人情,这两个名额在我手上一两年了。”
陆洋恍然大悟。难怪老院长今天那么痛快就批了假条,还给了江宁意去大理的公差。
他吻了吻江宁意的指尖,却忍不住顺着她的手腕一路向上,嘴唇轻轻擦过她纤细的手臂。
江宁意猛地抽回手,往床边挪了挪。
“陆洋!”她压低声音嗔怪,“都说了明天要早起。”
“就一次...”陆洋委屈地凑过去,嘴唇贴在她后颈的敏感处。
江宁意转过身,月光下她眼角的细纹若隐若现。她伸手戳了戳陆洋结实的腹肌,叹了口气:\"陆同志,我比你大八岁,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了。\"
陆洋不死心地贴过去,下巴蹭着她后颈的碎发:“今天就一次......”
“你哪次不是说‘就一次’?”
江宁意转过身,月光下眼尾的皱纹若隐若现,“陆同志,我比你大八岁,不是二十出头的年轻人。”
她伸手戳了戳他这段时间重新出现的结实的腹肌,语气有些怅惘,“看看这差距。”
陆洋抓住她的手指,委屈巴巴地嘟囔:“明明说好......”
“那也不能天天这样。”
江宁意无奈地叹气,但看见陆洋可怜巴巴的样子,她一时又有些心软,正欲松手任陆洋施为。
门外突然传来“咚”的一声闷响。两人同时噤声,竖起耳朵。
“是小梦起夜吧。”陆洋趁机把人往怀里带,“她起来喝水,得穿过客厅......”
江宁意却已经挣扎着坐起身,从床头柜摸出眼镜戴上:“我去看看。”
她披上睡袍,轻手轻脚地走出卧室。
走廊里,陆梦正抱着膝盖坐在小板凳上,月光透过窗户在她身上投下斑驳的影子。
听到脚步声,她慌忙擦了擦眼睛。
“嫂子......”陆梦的声音有些哑,“我、我睡不着,担心春花姐......”
江宁意在她身边蹲下,睡裙的裙摆铺散在地上。
她轻轻握住陆梦冰凉的手:“担心什么?”
“她爸那么狠心,”陆梦咬着嘴唇,“要是发现她想逃走,会不会......”话没说完,眼泪就掉了下来。
江宁意从口袋里掏出手帕,温柔地替她拭去泪水:“放心,你哥已经托那边的战友帮忙了。”她顿了顿,“等春花来了我们这里,天高皇帝远......”
陆梦突然扑进江宁意怀里,像小时候那样紧紧抱住她:“嫂子,谢谢你。”她的声音闷闷的,“要不是你,我哥他......”
江宁意的手微微一顿,轻轻拍着陆梦的背:“你哥他......怎么了?”
“你不知道,”陆梦抬起头,眼里还闪着泪光,“没结婚以前我哥脑子可坏了,整天就知道听陆成远一家的话,在外面还打架斗殴。”
她掰着手指数,“被陆俊骗去偷生产队的红薯,陆聪往村支书家茅坑扔鞭炮,他傻不愣登的站在一边看着......”
江宁意忍不住轻笑出声:“这么笨蛋吗?”
“可不是嘛!”陆梦抬起头,“但自从和你结婚以后,再醒过来,他就像变了个人似的。”
她歪着头想了想,“就像......就像被雷劈过一样,突然开窍了!”
卧室门口,陆洋端着水杯的手一抖,差点把水洒出来。他心虚地摸了摸鼻子,心想这丫头直觉还挺准。
虽然不是雷劈,但水淹的效果也不差。
江宁意的目光越过陆梦的肩膀,与陆洋四目相对。
月光下,她的眼神温柔而了然:“是啊,你哥他......确实变了很多。”
陆梦没注意到两人之间的暗流涌动,自顾自地说:“嫂子,我哥他是真的特别特别喜欢你。”她突然神秘兮兮地凑近,“你知道吗?他哥他......”
“陆梦!”陆洋一个箭步冲过来,把水杯塞进妹妹手里,“大半夜的不睡觉,在这编排你哥?”
陆梦吐了吐舌头,一溜烟跑回自己房间去了。
走廊里又恢复了宁静。
江宁意站起身,似笑非笑地看着陆洋:“你准备做什么?嗯?”
陆洋耳根发烫,一把将人打横抱起:“睡觉!”
回到床上,江宁意靠在陆洋肩头,突然轻声说:“其实......我也很感谢你。”
“嗯?”
“谢谢你变成了现在的样子。”她的手指轻轻描摹着他的轮廓,“谢谢你来爱我。”
月光静静地流淌在两人身上。陆洋将她搂得更紧了些,千言万语都化作了这个拥抱。
他知道,有些秘密只会存在于他和江宁意两人之间,永远不必说出口。
三天后的清晨,火车站月台上挤满了人。陆洋踮着脚张望,突然听见一声带着哭腔的呼喊:“小梦!”
人群里钻出个穿蓝布衫的姑娘,拎着个褪色的帆布包,辫梢上还系着当年的红头绳。
只是那张圆脸瘦出了尖下巴,眼下带着青黑,嘴角还有一块未完全消退的淤青。
“春花姐!”陆梦冲过去一把抱住她,眼泪瞬间夺眶而出,“你怎么瘦成这样了...”
春花紧紧抱住陆梦,肩膀微微颤抖,却说不出话来。过了好一会儿,她才松开手,擦了擦眼泪,转身看向陆洋和江宁意。
“陆洋哥,宁意姐,”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依然保持着清晰的发音,“谢谢你们...”说着就很郑重的鞠了一躬。
陆洋注意到春花手腕上有一圈明显的勒痕,眼神一暗,“路上还顺利吗?”
春花点点头,从包里掏出一封信:“这是宋叔叔让我交给您的。”
陆洋接过信,迅速扫了一眼内容,脸色稍缓:“先回家再说。”
回程的车上,春花坐在陆梦旁边,眼睛一直望着窗外飞速后退的景色,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帆布包上的补丁。
江宁意注意到她的指甲有几个断裂了,指节处有细小的伤痕。
“春花,”江宁意轻声问道,“你...你是怎么离开的?”
春花抬起头,眼睛里闪过一丝恐惧:“我...我是半夜从后窗爬出来的。李叔叔安排的人在巷口等我,直接把我送上了火车。”
她又低下头,“我爸...他昨天刚收了那家人的聘礼...”
陆梦握住春花的手:“别怕,到了这里就安全了。”
江宁意从随身的小包里取出一个信封:“春花,这是西南研究院实习助理的聘书。包住宿,每月有固定工资,虽然不高,但足够你生活。”
春花接过信封,手指微微发抖。她小心翼翼地打开,看着上面烫金的印章和工整的字迹,眼泪再次涌出:“我...我真的可以吗?我没上过大学...”
“外公当年捐赠的文献里有一部分需要整理编目,”江宁意温和地解释,“这个工作不需要太高学历,但需要细心和耐心。我相信你能做好。”
春花抬起头,眼中的泪水在阳光下闪闪发光:“江姐姐,我一定会努力的!”
吉普车转过一个弯,阳光透过树叶的缝隙洒在车厢里,形成斑驳的光影。
春花伸手接住一片飘落的梧桐叶,轻轻握在手心,仿佛握住了自己的新生活。
“到了,”陆洋跳下车,“欢迎回家。”
春花站在小院门前,仰头看着爬满蔷薇的院墙和漆成天蓝色的大门,嘴角终于扬起一抹真心的微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