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少卿背着蔡兴邦在田地间穿行,不知道还有多久才能看见那座大山,身后的蔡兴邦已经很久没有吭声了,要不是手上还能感觉到蔡兴邦身上的温度,还以为蔡兴邦已经死了。
这么走不是个办法,他背着蔡兴邦严重影响了前进的速度,还不知道自己走的方向是不是正确的,再往坏了想,很可能四周已经被鬼子封锁完了。他停下了脚步,找了个土堆让蔡兴邦坐在上面,自己能稍作休息。
看着在一旁打着下手的栓子,张少卿叫住了他,“栓子,咱们这跑不是办法,我带着指导员继续往这个方向走,你换个方向,我怕我们走错了路。你要看见了山就回头过来找我们。”
“连长,你是不是以为我傻?这个时候了你就别打着让我一个人好脱身的主意,我要把你们丢在这,我回去了咋跟1连的人交代?”
“你看看指导员,你要赶快进山去找个道观,里面的道士会治病,你得带着他来给指导员救命。”
“那行,你把指导员给我,你去找!”
在张少卿开口说第一句话的时候,栓子就猜到了张少卿想干什么,就像他说的那样,他要是自己一个人跑了,回去怎么给1连交代?他以后哪还有脸在1连待下去。
“栓子,就我们仨人了,我不想还给你下什么命令,1连已经没了那么多人,能跑一个是一个,你听话!”
想到1连的战士像麦子一样一浪一浪的往下倒,张少卿的眼眶又开始红了起来。
这不像火车站那次,虽然也伤亡不小,但那是他们伏击鬼子,已经占了很大便宜,那些伤亡算得上是正常的战损,这次只是因为自己的指挥失误造成的,他很自责。
“去找人,找赵刚子、找吴二娃、找钱营长,还有周排长,找到他们来接应我,快去!”张少卿尽量用温和的声音和栓子说这些话。“你要想看着指导员死,你就跟我一起慢慢往前走,你想想指导员这个样子还能坚持多久?”
栓子这时候也不知道自己该不该走,他觉得自己想的是对的,但看到蔡兴邦的样子,他又觉得连长说的是对的。
“栓子,听连长的,去搬救兵,我的命就靠你了!”背上的蔡兴邦不知道什么时候醒了过来,听到了俩人的对话。
“指导员?你醒了!”栓子高兴的跑过去,蹲在蔡兴邦身边。
“快走吧,我是指导员,你得听我的!”蔡兴邦对着栓子轻轻的笑了一下。
“好,我去找人,你们可要等我回来。”
栓子走的时候也是眼睛红红的,他怕自己这一走是不是会后悔一辈子,又怕因为自己不走也后悔一辈子。
见栓子走了后,张少卿又费力的站了起来,艰难的向着前方走过去。
“少卿,这次不怪你!”蔡兴邦在背后想着还能和他说点啥。
“别叫这么肉麻,喊连长!”
背后传来几声咳嗽,像是被呛住了。
“你把我放下来!”
张少卿没理他。
“你这绳子正好勒在我背上伤口上,咱能不能换个姿势?。”
“我特娘的给你含嘴里,忍着,正好止血了!”
蔡兴邦听着张少卿呼吸声像拉风箱样,呼呼的,心里挺不是滋味,自己还真成了累赘。
“你知道咱们团长为啥是团长不?那是因为和他一起参加红军的死的都差不多了,矮子里面拔将军,让他给撞上了!
打仗嘛,输赢很正常,咱能吸取教训就好,不信回去了抽个时间问问咱们团长,他当兵这么多年打过几次胜仗?你以为我党的武装力量是怎么来的?那是在一次次围剿中拼出来的,甚至可以说我们是从失败中走出来的,所以连长,战士们不会怪你,就是我这次死了,我也不怪你,咱要向前看。”一口气说了这么多话,蔡兴邦中间几次都感觉头又开始晕沉沉的,他强打着精神,想把这些话对张少卿说完。
“好,向前看。”张少卿之所以这么自责,是因为觉得伤亡应该是为战略目的服务,只要能换取更大的价值,再多的牺牲都值得;可这次战士们的伤亡是自己的指挥失误造成的,战士们死的毫无价值。
又走了一段路,在跨上水田的田埂后,他条件反射般的去用脚尖向前探索,水田和水田之间只用田埂间隔着,这个距离不应该这么远。
小心翼翼的向前探索了两步,还是没有触碰到田埂的边缘,他好像想到了啥,眼神顿时露出了希望的光,前面好像没有了水田,那这是不是意味着前面的土地不再平摊,是不是已经和茅山近在咫尺了?
希望让他脚上又充满了力量,越走越感觉脚下的步子越吃力,就是那个味,这是在走上坡路,地上的石子也开始多了起来,越来越硌脚。
“菜帮子,我们好像到了,你看看那片黑乎乎的不像是天,那是不是山?”
不知道蔡兴邦不想理他还是又睡着了,身后没有声音回应他。
张少卿把夹着蔡兴邦双腿的手紧了紧,开始寻找进山的路。
刘长青和马大儿将辨别的结果汇报给鬼子中队长,这里面没有张少卿和蔡兴邦让他很是舒了一口气,只要人没躺在这里,说明他们还可能活着,这次新四军损失这么大,他要想办法把消息传回去,或许还能营救一下突围出去的人。
他悄悄的走到马大儿身边去,要想离开这里还要有个正当理由,这个理由只能从马大儿身上往外找。
“排长,看见那个皇军没?”
马大儿见刘长青暗指的那个皇军就是让他们认人的那个中队长,“咋了?”
“这家伙是那个新来的日军大官带过来的,以后指不定驻在溧阳还是溧水,你得去抱抱他大腿!”
马大儿现在恨不得离他们三丈远,头摇的跟拨浪鼓样,就算要抱大腿也等过了这几天再说,这两天估计鬼子身上戾气很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