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人同时转头,便见不远处的甲板上,段凌正坐在那里,手上翻动着签子,正在炙肉,油脂溅进炭火里,发出滋滋的声响。
方才二人顾着赏景了,都没注意到他在炙肉,此时看到了,顿觉空气中都飘荡着浓郁的炙肉香味,两人顿时便觉得饥肠辘辘起来。
二人连忙走了过去。
段凌将炙好的两只鸡腿,分别递给了二人。
欧阳珍珠不客气地接过来后,便闷头吃了起来。
“多谢段少卿。”脂婉道了声谢。
“脂婉表妹客气了。”段凌含笑摇头,转头看见欧阳珍珠那狼吞虎咽的模样时,眼角抽搐了下,嫌弃道,“欧阳珍珠,你可真是一点大家闺秀的样子都没有。”
“你倒是蛮有世家子弟的品性。”欧阳珍珠回了一句。
段凌正有些沾沾自喜,下一刻,就听得小丫头道,“集所有世家子弟的恶习于一身!”
段凌:“……”
他气极反笑,“吃人嘴短,你是丝毫不懂啊,把我的鸡腿还回来!”
欧阳珍珠闻言,三两下啃完了鸡腿,将骨头放到他手边,“还你!”
段凌气得牙疼,手指点着她,怒斥道:“你这个臭丫头!”
欧阳珍珠毫不在意,反而趁他不注意,又拿起了一条炙好的鱼来吃。
段凌咬牙切齿,“那是给老陆炙的!”
欧阳珍珠拿着鱼,对他扮了个鬼脸,赶紧跑掉了。
段凌:“……”
脂婉忍俊不禁,听说那鱼是给陆湛炙的,便转头四望了下,然后问道:“段少卿,我表哥去哪了?”
“老陆在房里看卷宗。”段凌郁闷地说着,将炙好的菜,放到一个盘子里,然后端给脂婉,“你表哥看了一下午的卷宗,定然累了,也饿了,你给他端去。”
脂婉接过,本来想让霜儿或方嬷嬷去送,目光转了一圈,也没看到人,只能作罢。
反正也没几步路。
脂婉端着盘子,去了陆湛的舱房。
舱房外,没见陈九的身影,她只好敲了敲门。
不多时,门开了,陆湛修长的身影,出现在门边。
看到门外站着的表妹,他愣了下,嗓音清冷地问:“何事?”
脂婉忙将手里的盘子,递了过去,“段少卿叫我来给你送些吃的。”
陆湛垂眸看了眼,并没有接,“我不爱吃这些炙食。”
“什么?”脂婉脸露惊讶,“可段少卿说,这些是为你炙的,段少卿的手艺很不错,味道很好,而且这鱼,也是新鲜的,听说是从江里现捞上来炙的。”
见小姑娘一脸认真的模样,透着几分的可爱,陆湛唇角勾了下,面色微缓,“那你多吃一点。”
脂婉见他真不想吃,有些遗憾,却也不好再勉强,便糯声道:“那我走了。”
陆湛想了想,叫住了她,“等一下。”
脂婉回头看他,“表哥可是还有什么吩咐么?”
陆湛垂下眸,鸦羽长睫微垂,半掩着漆黑的瞳仁,微抿的薄唇,透着几分禁欲的克制,整个人幽深难测,让人窥不透他内心的想法。
脂婉看得呆住了。
她一直知道表哥长得好看,但从未敢仔细打量他。
这时近距离的打量下,让她惊为天人。
脂婉呼吸一滞,脑海里已有了下幅画的素材。
她真想现在就跑回舱房,动笔画下来。
“坐!”半晌,男人声音低沉道,修长的手,指了指舱房外的椅子。
脂婉回过神来,屏住呼吸,小心翼翼地坐了下来,将盘子放在小桌上。
陆湛也跟着坐下,见表妹一副正襟危坐,洗耳恭听的样子,他顿了顿,放缓声音道:“你不必拘谨,先把东西吃完。”
“是。”脂婉心不在焉地应了声,低头小口地吃了起来。
她一只手抓着签子,另一只手,则放在桌上,扶着盘子,动作甚为乖巧。
陆湛的目光,不由落在了她纤细的手指上。
表妹不光有一张漂亮的脸,就连手,也生的格外漂亮。
陆湛淡淡想着。
意识过来自己在想什么,他剑眉蹙了蹙,守礼地挪开了目光。
见脂婉吃得差不多了,他才用闲聊的口吻问道:“欧阳珍珠擅画?”
脂婉的思绪,还停留在自己的画上,闻言,反应有些迟钝,桃花眼眨动了下,问:“表哥说什么?”
陆湛见她有些迷糊的样子,眉头微蹙,表妹怎么看起来有些心不在焉的?
他压下疑虑,淡淡地又问了一句,“欧阳珍珠可是擅画?”
这回脂婉听清楚了,摇了摇头,“她并不擅画,表哥问这个做什么?”
陆湛顿了下,淡声道:“上午,我看到她抱了一些画册。”
脂婉瞬间冷静了下来,表哥果然看到了,现在还特地问起这件事情,她不由想到那天登船时,他说的话。
生怕表哥觉得欧阳珍珠是个不正经的人,将真将她赶下船,便赶紧解释道:“珍珠她喜欢看一些画册,说话有时候也无甚顾忌,但她人其实是很守礼保守的。”
“守礼保守?”陆湛语调微扬。
欧阳珍珠若守礼保守,会将“瘦马”二字,大声嚷嚷,还将一些香艳画册,搂在怀里?
“这么看来,欧阳珍珠的画册,你也看了?”陆湛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脂婉心里一沉,急声否认,“没有,我没看!”见表哥目光看来,她攥了攥手心,垂下眼睛道,“我听方嬷嬷说了,珍珠上午带着画册来找我,我估计,她是想给我看的,可我方才去找她,她并没有提这件事情,她肯定是不好意思了。”
“嗯。”陆湛点点头,表妹是这样的纯洁无垢,应当是没有沾染过那些东西的。
脂婉见他信了自己的话,暗暗松了口气。
“她的那些画册,是哪里来的?”陆湛转而问道。
“应该是从书肆买的。”脂婉道。
书肆买的?
那便不是欧阳珍珠自己画的。
也对,以欧阳珍珠那样莽撞的性子,又怎么可能会静下心来作画?
陆湛悄然松了口气,一抬头,却对上小姑娘好奇的桃花眼,他顿了下,不动声色地问:“怎么?”
“没有。”脂婉垂下眼睛,心里有些奇怪,方才表哥的样子,像是松了口气,这是为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