眼看局面僵持不下,突然门房高声通报:“盛老太太到!王夫人到!文安县主到!”
华兰心中一喜——母亲果然搬来了救兵!
王若弗和卫恕意两人搀扶着盛老太太缓步走入花厅。
盛老太太虽已年过七旬,但精神抖擞,一双眼睛炯炯有神。
她一进门,厅中众人纷纷侧目。
“亲家母怎么来了?”袁老伯爷连忙迎上前。
盛老太太微微一笑:“老身听说今日袁家祭祖,想着许久未见曾外孙,特来看看。”
她目光扫过华兰怀中的实哥儿,眼中闪过一丝慈爱,“这就是实哥儿吧?长得真像华儿小时候。”
袁老夫人脸色铁青,勉强挤出一丝笑容:“亲家母远道而来,有失远迎。只是今日是我袁家族会,恐怕……”
“有什么事,是我这个老婆子听不得的吗?”
盛老太太不紧不慢地打断她:“只是听闻亲家母有意将实哥儿过继给长房,老身作为曾外祖母,总该知晓一二吧?”
厅中气氛顿时凝固。
袁老爷尴尬地咳嗽一声:“此事尚在商议……”
“商议?”
盛老太太冷笑一声:“强夺人子,还要商议?”
她转向三叔公:“老身虽不才,但也知‘父母在,不得别籍异财。’如今华兰与文绍俱在,袁家却要将其子过继他人,这是哪门子的道理?”
三叔公面露难色:“盛老太太所言极是,此事确实不妥。”
袁老夫人急了:“三叔!实哥儿留在袁家,怎么能算强夺?不过是换个院子住罢了!”
“换个院子?”
王若弗终于忍不住了:“亲家母说得轻巧!自实哥儿出生,你就不让华兰亲近,如今还要过继给长房,这不是存心拆散他们母子吗?”
袁老夫人拍案而起:“这是我袁家的家事,轮不到你盛家来指手画脚!”
盛老太太不慌不忙地从袖中取出一封信:“亲家母息怒,老身此来,并非要干涉袁家家事,只是……”
她展开信纸:“这是华兰的嫁妆单子,上面白纸黑字写着,若华兰无子,嫁妆归盛家所有,若有子,则归其子所有。若实哥儿过继给长房,往后这嫁妆该如何处置?”
袁老伯爷脸色大变——华兰的嫁妆丰厚,若因此事被盛家收回,袁家将损失惨重。
袁老夫人也愣住了,显然没想到盛老太太会来这一手。
她强撑道:“嫁妆既入我袁家,自然归袁家所有。”
“荒谬!”
三叔公突然厉声打断:“妇人嫁妆,归其子女所有。若实哥儿过继,嫁妆自当随他转入长房。但长房已有产业,二房却……”
他意味深长地看了袁老伯爷一眼:“此事若传出去,袁家颜面何存?”
袁老伯爷额头渗出冷汗,他虽偏袒长房,但更看重家族声誉和实际利益。
如今盛家搬出律法,三叔公又明显站在华兰一边,若再坚持过继,不仅得罪盛家,还会让族人看笑话……
“此事就此作罢!”
袁老伯爷终于下定决心:“实哥儿乃二房长子,理当承继二房香火。过继之事,日后休要再提!”
华兰悬着的心终于落下。
她悄悄看了眼袁文绍,见他也是一副如释重负的表情。
袁老夫人却不肯罢休:“老爷!纯儿他……”
“够了!”
袁老爷厉声喝止:“你还嫌不够丢人吗?”
盛老太太见目的已达,适时地缓和语气:“亲家公明理,实哥儿留在生母身边,对他成长最为有利。”
她走到华兰身边,轻轻摸了摸实哥儿的小脸:“这孩子眉清目秀,将来定有出息的。”
“华儿,你都许久不曾回来了,今日正好,带实哥儿回去小住几日,与长柏的孩子全哥儿,也好有个伴。”
袁老伯爷后知后觉,盛长柏如今入了翰林院,正得圣眷,盛家又有从龙之功,是不能得罪的。
“老太太说的是,华兰是好久没回去了,也该带着实哥儿,给老太太请个安才是。”
“如此,老身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说完,老太太便带着华兰出了祠堂。
回程路上,华兰抱着实哥儿眼中含泪:“多谢祖母为孙女主持公道。”
盛老太太拍拍她的手:“傻孩子,一家人说什么谢字。”
“经此一事,袁老夫人暂时不会为难你了。但你要记住,在婆家生存,不仅要有智慧,还要有靠山。以后遇到难处,尽管让人来告诉祖母,不该自己担着。”
王若弗也叮嘱道:“实哥儿还小,你自己怎么担呀?”
华兰感激地点头,抱着实哥儿上了马车。
袁文绍紧随其后:“娘子,今日的事,都是我不好。”
华兰摇摇头:“官人已经做的很好了,我带实哥儿回去住一段日子就回来,你不必担心,照顾好自己才是。”
袁文绍神色坚定:“娘子放心,等过几日,我就来接你和实哥儿、庄姐儿回家。”
马车缓缓驶离袁家老宅,华兰望着窗外渐行渐远的祠堂,心中五味杂陈。
华兰低头亲了亲实哥儿的额头,又摸了摸靠在她肩头打盹的庄姐儿。
祭祖风波过去半月有余,华兰站在庭院之中,阳光透过树叶斑驳地洒在孩子身上,映出实哥儿红扑扑的脸蛋。
“大娘子,庄姐儿的字帖拿来了。”
紫冬捧着一叠宣纸走来,脸上带着掩不住的笑意:“咱们姑娘写得可认真了,夫子都夸她有长进呢。”
华兰接过字帖,细细查看。
纸上稚嫩的笔迹已经初具形态,一横一竖都透着庄姐儿那股认真劲儿。
她唇角不自觉地上扬:“庄姐儿这孩子像她舅舅,读书写字都有天分。”
紫冬蹲下身,逗弄着爬行的实哥儿:“小少爷也聪明着呢,这么小就知道认人了。”
华兰心头一热,几乎落泪。
“小少爷跟大娘子最亲,自打祭祖回来,老夫人再没提过抱走小少爷的事,咱们院里总算清净了。”
华兰轻拍着实哥儿的背,眼中闪过一丝复杂。
表面上看,袁老夫人确实消停了,不再明目张胆地打实哥儿的主意。
但她清楚,以老夫人的性子,绝不会就此罢休。
这半个月来,松鹤堂那边安静得反常,反而让她更加警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