袁老夫人顿时脸色铁青:“好啊,真是娶了媳妇忘了娘!她盛华兰到底给你灌了什么迷魂汤,让你这般维护她?”
章氏也在一旁帮腔:“二弟,母亲这都是为你好,你那实哥儿体弱多病,万一有个闪失……”
“大嫂慎言!”
袁文绍猛地抬头,眼中怒火闪烁:“实哥儿健康活泼,何来体弱多病之说?大嫂这般诅咒侄儿,是何道理?”
章氏被噎得说不出话。
袁老夫人见状,突然捂住心口,一副要晕过去的样子:“逆子……你这是要气死为娘啊?”
“母亲的好意,儿子心领了,儿子决意不纳妾。”
说完,袁文邵便转身离开。
晚膳后,华兰哄睡了实哥儿,又检查了庄姐儿的功课,这才回到内室。
“孩子们都睡了?”王若弗轻声开口。
华兰点头,在妆台前卸下钗环:“母亲来了,快过来坐。”
“庄姐儿今日背了《三字经》的前半段,实哥儿也能吃能睡。”
“好孩子,这些年你在袁家受苦了。”王若弗心疼的道。
“母亲,女儿不苦。”华兰也有些动容。
“有母亲和祖母护着女儿,女儿怎么会觉得苦呢?”
寿安堂内,一盏青瓷油灯幽幽燃着,将老太太的身影投在窗纸上,拉得老长。
夜已深沉,府中众人大多睡下,唯有值夜的婆子偶尔走过回廊,脚步声轻得如同猫儿落地。
“老太太,卫娘子到了。”房妈妈轻轻叩门,低声禀报。
“让她进来。”老太太放下手中的佛珠,整了整衣襟。
门帘轻挑,卫恕意慢慢进来。
她只穿着一件素色褙子,发间别无饰物,显然是刚从床上被叫起。
“恕意给老太太请安,不知老太太深夜唤恕意来,有何吩咐?”
老太太指了指下首的绣墩:“坐吧,人老了,夜里睡不着,就想找个人说说话。”
卫恕意温顺地坐下,双手交叠放在膝上,姿态恭敬而不卑微。
“恕意啊!”
老太太开门见山:“华兰的事,你怎么看?”
卫恕意眼皮微颤,显然没料到老太太会问这个。
她略一沉吟,谨慎道:“老太太,大姑娘的事,大娘子自有主意,恕意不敢妄言。”
“哼。”
老太太轻哼一声,眼中精光一闪:“她那个脾气,除了生气就是上门去吵,能有什么好主意?”
卫恕意低头不语,手指无意识地摩挲着衣角。
老太太看在眼里,语气缓和了些:“这里没外人,你有什么想法,但说无妨。华儿虽不是你亲生,可这些年,你待她如何,她待你如何,我心里都有数。”
卫恕意这才抬头,眼中闪过一丝感动:“老太太明鉴,大姑娘的事……恕意确实有些想法,只是……”
“只是怕越了分寸,惹大娘子不快?”老太太一针见血。
卫恕意轻轻点头:“恕意身份尴尬,有些话,实在不便说。”
老太太长叹一声:“袁家老夫人偏爱大儿子袁文纯,一向不喜华儿女婿,如今更是变着法的看不上咱们盛家了。”
卫恕意见老太太推心置腹,也不再拘谨:“老太太说得是,袁老夫人偏心长子,苛待次子,这在京中已是公开的秘密,只是……”
她犹豫片刻,才道:“近来似乎越发变本加厉了。”
“哦?”
老太太目光一凝:“你听到了什么风声?”
卫恕意压低声音:“听说,袁老夫人今日要给小儿子袁文绍纳妾,姑爷怎么都不肯,还为此和老太太翻了脸。”
“纳妾?”
老太太眉头紧锁:“华儿才生下实哥儿不久,这就要纳妾?袁家未免欺人太甚!”
“听说是大房章氏的堂妹,今年才十六。”
“好个袁家!好个袁老夫人!”
卫恕意连忙劝慰:“老太太息怒,好在姑爷这次站在大姑娘这边,死活不同意纳妾,为此还顶撞了袁老夫人。”
老太太冷笑:“文绍那孩子总算有点骨气了,只是……”
她眼中闪过一丝忧虑:“他又能在袁老夫人手下撑多久呢?”
屋内一时沉默。
“老太太,恕意斗胆,有个想法。”
“你是说……从袁老伯爷身上下手?”老太太微微前倾身子,声音压得极低。
“老太太明鉴,袁老夫人将矛头对着大姑娘,也不是一日两日了。此事的根本,其实在袁老伯爷身上。”
老太太若有所思:“你接着说。”
“听闻袁老伯爷通晓诗书,最爱风雅,而袁老夫人是个急脾气,平日里最厌这些。”
卫恕意轻声道:“夫妻性情不合,在京中已是公开的秘密。”
老太太缓缓点头:“难怪袁老伯爷常年独居外院书房了。”
“正是。”
卫恕意眼中闪过一丝了然:“袁老夫人不得夫君欢心,便将全副心思都放在长子袁文纯身上。如今大姑娘嫁的是次子,自然处处受刁难。”
老太太眉头舒展,似乎明白了什么:“所以你的意思是……”
“若袁老伯爷身边,能有个可心的人伺候着。”
卫恕意声音轻柔,却字字清晰:“袁老夫人自然要费心思笼络夫君,哪还有闲工夫管大姑娘的事?”
“妙啊!这是‘围魏救赵’之计,只是……”
她眉头又皱起来:“这事让谁出面才合适?”
卫恕意唇角微扬:“这事,得让袁家人自己来办。”
她向前倾身,声音几不可闻:“袁老伯爷有个嫡亲的姐姐寿山伯夫人,最是疼爱弟弟。若能说动她出面,则名正言顺。”
老太太眼睛一亮:“寿山伯夫人!我怎么忘了这茬!”
她仔细打量着卫恕意,眼中满是赞赏:“你这脑袋瓜子,可比若弗强多了。”
卫恕意谦虚低头:“老太太过奖了,恕意不过是听说袁家的事,才想到这一层。”
“寿山伯夫人疼侄儿袁文绍,常送些小玩意儿给庄姐儿和实哥儿。”
老太太若有所思:“这么说,寿山伯夫人对华兰一家还算友善?”
“正是。”
卫恕意点头:“而且寿山伯夫人与袁老夫人素来不和,当年为着袁老伯爷继承爵位的事,两人没少明争暗斗。”
“你呀,平日里不声不响的,心里却比谁都明白。若弗有你一半的沉稳,也不至于在处处受制了。”
卫恕意连忙低头:“老太太过奖了,恕意不过是旁观者清,真正能为大姑娘筹谋的,还是老太太您。”
老太太摆摆手:“行了,你不必自谦。今日之事,你知我知,暂且不要告诉若弗。”
“是,老太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