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倒在地上的姑娘,侧脸的轮廓在光影下竟有几分像极了沈嫣然!
“沈大小姐怎么会在这儿?还被两个不长眼的衙役欺负?”赵三郎脑子里瞬间闪过一万个念头,难道是沈家出了什么变故,还是这娘们儿又在玩什么微服私访的把戏?
不对!
他凝神细看,借着不算明亮的月光,终于看清了那姑娘的正脸。
像,确实有五六分像,尤其是那眉眼间的清秀。但细看之下,终究不是沈嫣然。眼前这姑娘虽然也算得上美人胚子,可终归还是少了些贵气。
“妈的,看走眼了。”赵三郎心里嘀咕一句,但见那两个衙役凶神恶煞地又要上前拉扯,地上的姑娘哭得愈发无助,他那点所剩无几的“怜香惜玉”之心还是动了动。
主要是,这深更半夜,两个公门中人欺负一个弱女子,实在有点忒不像话。
“喂!我说二位官爷,”赵三郎往前走了几步,脸上挂着他那招牌式笑容,带着点恰到好处的谄媚,“这大晚上的,什么事儿发这么大火气,这小姑娘家家的,是咋惹咱爷不高兴了?”
两个衙役闻声转过头,看到走出来的是个穿着普通的年轻人,脸上立刻露出不耐烦的神色。
其中一个三角眼衙役上下打量了赵三郎一番,没好气地喝道:“哪儿来的野小子?少管闲事!滚一边去!”
另一个黑胖衙役更是直接威胁:“小子,这贱丫头鬼鬼祟祟,形迹可疑,我们拿她回去问话,你要是想掺和,小心连你一块儿锁了去!”
“哎呦喂,官爷这话说的,”赵三郎笑容不变,往前又凑近了点,声音压得更低,带着点“你懂的”意味,“误会,都是误会,这小娘子看着也不像歹人,许是有什么难处。您二位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如何?”
“你算个什么东西!”三角眼啐了一口,“少废话,再不滚,就连你一起抓了!”
赵三郎心里暗骂,他知道,跟这种人讲道理是没用的,得来点实际的。
他不动声色地从怀里摸出几串铜钱,约莫有十几贯的样子,悄悄往两个衙役手里塞:“二位官爷辛苦了,这天寒地冻的,拿去喝杯热茶暖暖身子。这点小意思,不成敬意。”
那两个衙役掂量了一下手里的铜钱,三角眼撇了撇嘴:“就这点?”
黑胖衙役更是直接将铜钱扔回给赵三郎,发出“哗啦”一声响:“打发叫花子呢?小子,我告诉你,这人我们抓定了,你要是再啰嗦,就别怪我们不客气!”
说着,两人又要去抓地上的李莹。
赵三郎眼神一冷,心里骂开了:“奶奶的,敬酒不吃吃罚酒!十几贯还嫌少?”
他咬了咬牙,再次伸手入怀,这次摸出来的是一小块碎银子,大概值个半两,是他身上仅剩的“活钱”了,这还是从那五千两里偷偷抠出来,准备应急用的。
“二位官爷息怒,息怒!”赵三郎脸上堆起更假的笑容,将那半块碎银子塞到黑胖衙役手里,这次对方的手抓得很紧,“小子有眼不识泰山,冲撞了二位官爷。这点银子,孝敬二位官爷买酒喝。这姑娘,就当是……就当是小子我看上了,想领回去做个粗使丫头,还望二位官爷行个方便。”
看到白花花的银子,两个衙役的脸色顿时好看了不少。黑胖衙役掂量了一下分量,和三角眼对视一眼,彼此都看到了对方眼中的贪婪。
“哼,算你小子识相!”黑胖衙役将银子揣进怀里,脸上露出假笑,“既然是你看上的人,那就算了。不过小子我可提醒你,小心惹祸上身!”
三角眼也跟着帮腔:“赶紧带着她滚蛋,别在这儿碍眼。”
“是是是,多谢二位官爷!多谢二位官爷!”赵三郎点头哈腰,心里却把这两个家伙祖宗十八代都问候了一遍。
两个衙役得了好处,也不再停留,骂骂咧咧地转身走了。
巷子里只剩下赵三郎和瘫坐在地上、惊魂未定的年轻姑娘。
赵三郎这才走上前,弯腰将她扶了起来:“姑娘,没事吧?”
那姑娘站稳后,抬起泪眼婆娑的脸,感激地看着赵三郎,声音带着哭腔:“多……多谢这位公子出手相救……大恩大德,我……”
“行了行了,别公子公子的叫,我就是个混日子的。”赵三郎摆摆手,仔细打量着她,“你叫什么名字,怎么会惹上那两个衙役的?”
“我……我叫李莹……”姑娘怯生生地回答,眼神黯淡,“他们……他们说我爹是罪犯,要抓我去衙门……”
“李莹?”赵三郎皱了皱眉,“你爹是……?”
“我爹是城南开粮铺的李四……”李莹的声音更低了,带着羞愧和悲伤,“前些日子……被人诬陷,说他私运粮食,被抓走了……”
李四!
赵三郎心里咯噔一下,这名字他太熟了!这不就是前几天跟王奎一起被秦乔乔的人抓了现行的那个倒霉蛋粮商吗?
没想到,眼前这个和沈嫣然有几分相似的姑娘,竟然是李四的女儿,这下可有点意思了。
“那你娘呢?”赵三郎继续问道,语气里少了几分之前的随意。
李莹的眼泪又涌了出来,哽咽道:“我爹被抓走没几天,我娘……我娘受不住打击,一病不起……前天也去了……”
家破人亡啊,李四因为勾结王奎倒了,这姑娘现在就是个烫手山芋,谁沾上谁倒霉。
“唉……”
“那你刚才在这里做什么,那两个衙役为什么抓你?”他耐着性子问完最后一句。
“我……我家粮铺被封了,家里的东西也都被衙门抄走了……就连我们住的房子,也被官府贴了封条,不让住了……”李莹擦了擦眼泪,声音里带着一丝绝望,“可……可我还有些很重要的私人物品藏在铺子后面的小屋里,是我娘留下的念想。我想着夜深人静,偷偷过来拿走……没想到刚撬开后门一点缝,就被巡夜的他们发现了……”
原来如此,赵三郎点了点头。
看着李莹单薄的身影在夜风中瑟瑟发抖,脸上还带着泪痕,他心里没什么波澜。这世道,可怜人多了去了,他自己都还在泥潭里挣扎呢。
“行了,此地不宜久留。”他说道,语气平淡,“你现在打算去哪儿?”
李莹茫然地抬起头:“我……我打算去城郊投靠我叔父……”
去城郊投亲?赵三郎心里冷笑一声,他已经花了半块碎银子,仁至义尽了。
“去外面啊。”赵三郎随口应付道,“路上不太平,你自己小心吧,下回可没有人再像我一样救你了。”
说完,他直接转过身,双手插在袖子里,溜溜达达地就走了,只留下李莹一个人呆立在原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