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镜宫甬道踉跄跌撞,每一步都似踏在命运的刀尖上。
战术腰带不经意间刮落了最后一块青铜镜碎片,那碎片如宿命的引路人,在血泊中稳稳立起,映出我背后令人心悸的阴影——一棵需十二人合抱的青铜神树,其上缠绕着一条正在蜕皮的巨蟒。
蛇蜕之下,青灰鳞片泛着冷光,每一片鳞片上都阴刻着“元康元年制”的錾痕,仿佛在诉说着跨越时空的秘密。
青铜树枝桠间悬着的玉璧,宛如被无形之手拨动的命运之轮,突然开始缓缓转动。它将我的身影无情地分割成九块,精准地投射在巨蟒身上。
巨蟒的左眼是一块滴血髓玉,暗红的血色仿佛随时会滴落,透着诡异的生机;而它的右眼,却嵌着现代光学镜片,科技与神秘在此刻诡异交融。
在双重焦距的作用下,我的倒影时而身着曲裾深衣,仿佛穿越回古代,时而又穿着现代战术装备,提醒着我当下的处境。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炸开:“眼睛里有东西!”放大画面仔细看去,镜片内部蚀刻着微型《黄庭经》,那些字迹随着蛇信的吞吐,时隐时现,宛如神秘的咒语在不断吟诵。
“老铁们看这‘螣蛇负图局’。”
我一边警惕地观察着巨蟒的动向,一边摸出备用的黑曜石刀。
刀刃的反光在蛇腹划出一道道细碎的光斑,仿佛在黑暗中闪烁的希望之火。
“《抱朴子》说修道者借蛇蜕脱胎,这墓主更绝……”话音未落,蛇鳞突然翻起,露出底下新生的赤红鳞皮。
赤红鳞皮上,用金丝嵌着七百二十个不同字体的“寿”字,而最末一字,竟是我在镜宫留下的指纹!那一刻,我仿佛被命运紧紧攥住,浑身的血液都几乎凝固。
当我小心翼翼地踩上青铜树根时,整株树仿佛被唤醒的古老神兽,发出编钟般低沉而悠远的嗡鸣。
蛇蜕的空隙里,突然垂下一条裹尸布,宛如从幽冥之地伸来的触手。
布面上用尸油绘制着《山海经》中的羽化图,然而,所有飞升者的脖颈都缠着蛇尾,原本充满仙气的画面变得阴森可怖。
布角暗藏的玉坠刻着“永光四年卒”,正当我鼓起勇气想扯下裹尸布一探究竟时,布料却如梦幻泡影般化为鳞粉,在空中重新排列组合,组成一行殓文:“见吾蜕者,承吾大限。”
就在这时,树梢传来瓷器碎裂的清脆声响,九只青瓷瓮坠地破碎。
每个瓮里都蜷缩着一具蛇童干尸,他们的天灵盖被凿出圆孔,脊骨被残忍地串联成诡异的念珠。
最末那具干尸突然缓缓抬头,腐烂的声带振动出《楚辞·招魂》的调子,那声音空洞而阴森,仿佛来自另一个世界。
而它掌心捧着的,正是我丢失的军用水壶!那一刻,恐惧如潮水般将我淹没,我仿佛陷入了一个早已设好的死亡陷阱。
巨蟒突然剧烈收缩筋肉,力量之大,竟让青铜树应声裂开七道缝隙。
树芯涌出粘稠的血髓,如汹涌的岩浆,遇空气瞬间凝成赤玉般的枝桠。
我慌忙躲闪,却不慎蹭到一节蛇蜕。那层看似已死的皮,突然如活物般裹住我的手腕,表面浮现出我未来三日的死状:
第一天七窍流血,痛苦不堪;
第二天骨肉分离,惨不忍睹;
第三天只剩张人皮挂在青铜树上,随风飘荡。
“这是‘蛇吞象’的巫蛊!”我强压下心中的恐惧,割开蛇蜕,然而里层渗出的却不是血,而是带着松烟墨香的黑色黏液。
“《酉阳杂俎》记载南诏国……”我的话还未说完,黏液突然腾起,在空中组成《历代名画记》里记载的《九相图》,但腐尸阶段的面容全变成了我的样貌。
直播间的弹幕瞬间被“主播快跑”刷屏,而此时,巨蟒的尾尖已悄然缠上我的脚踝,死亡的威胁近在咫尺。
青铜树顶突然坠下一块玉璧,如流星般划破黑暗,正砸碎血髓结晶。
飞溅的碎片如锋利的刀刃,划破蛇腹,露出里面层层叠叠的蛇蜕。
最里层竟裹着一具戴金丝面罩的尸骸,他左手持凿,右手握着我失落在镜宫的伞兵刀。
当面罩掀开的刹那,直播间信号突然中断,因为那张脸与我防毒面具下的容貌分毫不差!
蛇瞳里的光学镜片在此刻爆裂,《黄庭经》文字如蚁群般爬满树身。
只见那巨蟒在地上痛苦地翻滚着,它身上的蛇蜕仿佛承受不住某种巨大的压力,所有的“寿”字都开始渗出血迹。这些鲜血顺着蛇蜕流淌而下,最终汇聚在青铜树根处,形成了一个八卦形状的血池。
我被眼前的景象惊呆了,心中充满了恐惧和疑惑。然而,求生的本能让我迅速回过神来,我拼命地挣扎着,试图扯断脚踝处被蛇尾缠住的部分。经过一番努力,我终于成功地挣脱了束缚,但同时也带落了一块鳞片。
我定睛一看,这块鳞片的背面竟然刻着一行字。仔细辨认后,我发现那是一行新莽时期的隶书:“王莽改制始建国三年,匠人何稠奉诏制不死树。”
血池突然沸腾起来,池底缓缓升起十二面铜镜,每面铜镜都映着不同死状的我,仿佛在向我展示命运的无数种可能。
铜镜在蛇嘶声中熔成青铜汁,浇铸出新的小蛇缠绕树干。
当最后一声蛇嘶化作人语“魂兮归来”时,整株青铜树轰然倒塌,露出树根处深不见底的竖井。
井壁密密麻麻挂满历代倒斗者的装备,最上方那件战术背心的破口,与我此刻身上的一模一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