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阴沉。“贷款整容”的事弄得格慕也人心惶惶，格慕大楼笼罩在冷寂的氛围之中。
周静雯诊室中，求美者的脸上一把尺子，周静雯边量边给她建议。
“颧骨外扩不是很严重，太阳穴填充一下就能改善不少，一边两毫升就够了，填太多挡住发际线就不美了。”
求美者听闻，一脸开心，说道：“太好了，咨询跟我说得动颧骨，我刚心里还直打鼓呢。”
周静雯皱了皱眉，随即开口：“能不动刀就不动刀，注射能改善的干嘛遭那罪。侧头我看看。”
“您能做自体脂肪填充吗？”求美者转头，随即开口询问道。
“我还是更推荐用玻尿酸。”
“我听别人都说玻尿酸很快就吸收了？我工作挺忙的，没时间经常来补。”
周静雯笑了笑，安抚求美者：“大分子的玻尿酸硬度高，没有那么容易吸收，看上去会比较自然。”
求美者还是有点不安：“但是脂肪填充，比起其他注射材料，不是更安全吗？不会排异，填一次就一劳永逸了。”
“一劳永逸有点儿太夸张了。脂肪的存活率没法儿预估，有可能百分之三十也有可能百分之七十，最后要么打多了要么还得补。大面积用比较适合，比如额头，太阳穴这么一点儿没必要。”周静雯说着拿一个皮肤模型过来，指着讲解，“这么跟你说吧，脂肪只能打到脂肪层，就是这层，才能存活，外头只有一层皮，玻尿酸可以打到骨膜层。就像我们盖被子，只盖毛巾被，身材曲线一目了然，换上羽绒被，里头是男是女都看不出来了。填充也是一个道理，填得深，看上去就更平整自然。”
周静雯讲解的简单明了，求美者一下便听懂了。
“当然，自体脂肪如果顺利的话性价比更高，就看您的个人选择了。”
求美者连连摆手：“玻尿酸，就打玻尿酸。”
周静雯给求美者打完针出来，碰上脚步匆匆的Season，她手里拿着个本子像是要去开会。
Season不经意走近周静雯，低声道：“那个张婕我查了……”
忽然后面两个咨询师说笑着往这边来，Season 截住话头，低头快步走了。 周静雯看着 Season 的背影，心中一动。
Season确实是去开会的，此刻格慕会议室内，坐满了咨询师，一水的 25 至 35 岁的姑娘。
李起开门进来，风风火火，直接开始说话，众人迅速安静。
“两个事儿啊。一个，最近医院里风言风语不少，搞的人心浮动的。我给你们个痛快话吧，很快格慕就没有咨询师了。”
听到李起这么说众人都很惊讶，而Season的心中却一直打鼓，李起故意顿了一顿。
“咨询师全面升级为客户经理，每单的分成比例，提高至少百分之三十，跟医生的分成比例五五开，唐总已经同意了。”
谁都没想到李起说的是这么个重磅消息。众人惊喜万分，纷纷议论起来。
“我知道，娇艾在挖你们，不瞒你们说，也在挖我，给的条件确实很诱人。格慕一直喊医生主导，咨询师没有什么存在感，你们心里有委屈，我都看在眼里。我今天就是给你们吃一颗定心丸，以前是以前，以后不一样了。”李起说着扫视一圈，再次开口道，“在座各位跟我共事的时间也都不短了，我也跟你们说点掏心窝子的话，做咨询这个工作，我从来没有只把它当做是一个饭碗。咨询是一个了不起的工作啊，如果把医院比做一个人，医生是手、是脚，咨询是什么？是大脑，是中枢神经。没有了我们，这个人就死了，手脚再厉害也派不上用场。”
台下坐着的咨询师们听着，频频点头，显然说到了心坎里。
“很多时候我都替你们着急，你们在医美行业这么好的赛道，已经领先很多同龄人了，更要早点儿为自己的未来考虑，多想想怎么在行业里站稳脚跟，做好颜值经济的掌舵人。”
不得不承认，李起还是很会煽动人心，她的话音刚落，这些年轻的女孩们皆是一脸振奋，情不自禁地鼓起掌来，Season心中也很动容。
“未来你们中的很多人都会超过我，我对你们非常有信心，但前提是你得足够聪明，知道自己该干什么、不该干什么。这是我要说的第二件事儿。”李起说着表情严肃起来，看看众人，目光有意无意落在 Season 脸上，“我知道有些人跟医生关系好，私交是私交，工作得拎得清。我也不需要多说，就请你自己想一个问题，你帮了医生，她们最后能给你什么？”
李起的话像是一句警告，很明显对Season已经奏效。
人流朝会议室外涌去，Season的手机忽然震动起来，她紧张地看看四周，看了一眼，是周静雯的信息，想都不想便删掉了。有人过来询问Season要不要一起吃饭，她以减肥为由拒绝了。现在她只想一个人待着静一静。
便利店，Season 拿了一盒沙拉，想了想又放下，换成一盒炸猪排，走了两步，又转回身想拿沙拉，却发现最后一盒正被人拿起，抬头一看，那人是周静雯。周静雯刚想开口跟她说话，Season 却像没看见一样，转身去结账。
此刻是饭点，来买东西的人很多，收银台排起长队。
Season 探头看了看，只有一个店员，一边忙活装关东煮、包子，一边要顾结账，忙不过来。Season 有些焦急，她担心周静雯跟自己谈论贷款的事情，一直探头看，没想到周静雯排到了她身后。
“着急啊？你先去，我帮你结，正好一会儿去找你。”
Season连连摆手：“不用了，马上还有个客人要来。”
周静雯趁机压低声音说道：“上午你话说一半儿，是查到张婕……”
Season 却狠下心打断周静雯：“对不起周主任，我没办法帮您。我是格慕最早一批咨询，那个时候什么也不懂，连跟客人聊天都磕磕巴巴的，是李总一点点教我……”
周静雯见Season态度这般，察觉到什么，开口询问道：“出什么事儿了？”
Season却没有回答，刚巧轮到她结账，这才躲过了周静雯的询问。但周静雯却注意到了Season 还是在用旧手机。
结完账，Season回头望向周静雯，觉得还是有必要解释清楚：“现在这种局面，咱们除了工作的事，也不能再聊别的了。我毕竟是咨询，我也很珍惜这份工作，希望您能理解我。”
周静雯皱眉询问：“什么局面？你们开会说什么了？”
“手机我会还给您，就这样吧。”Season 说完就走了。
周静雯想追，店员已经扫码沙拉。
“18 块。”
周静雯迅速刷二维码，快步走了出去，就见Season 已经走远了。
周静雯拿着沙拉，思索着往诊室走，远远看见乔杨等在门口。
见周静雯走近，乔杨便开口道：“名单里那几个人王骞联系了，都不是我们要找的人。你那边怎么样？”
“被你说着了，咱们要找的人不在名单上，客户资料已经被处理过了。不过也有一点突破，你应该也听说了……”
这时，Summer 领着一位贵妇走向董劲松的房间，周静雯看到那人很惊讶，呆愣在原地。
乔杨不解，询问道：“……听说什么？”
周静雯回神，平静了一下情绪，说道：“之前有个叫张婕的客人，很可能也是贷款整容的。魏晓希没跟你说吗？”
乔杨困惑地摇了摇头。
乔杨找到魏晓希的时候，她正抱着杯子靠在吧台上，跟两三个年轻医生聊天，有说有笑。但乔杨叫了她名字之后，很明显她的脸迅速垮了下来。
“出去聊会儿？”乔杨想了想说道。
“就在这儿吧。”
乔杨看看那两三个医生，医生们识趣地坐到另一边。
“那个张婕是怎么回事儿？”
魏晓希明知故问：“什么张婕？”
乔杨盯了盯魏晓希，皱眉：“你怎么这么奇怪？”
魏晓希皮笑肉不笑：“我怎么了？”
“你对我有意见可以直说，用不着阴阳怪气。”乔杨说得很直白，引得一旁的年轻医生们全都望了过来。
魏晓希直视乔杨：“自从你来了格慕，做我师父，我一直都很迷茫，我努力过，但是越努力，越痛苦，我甚至觉得，是不是努力根本没有用啊，你永远看不上我，你是很有本事，但是你越有本事，跟着你的人越辛苦。”
乔杨一脸平静：“你是这样想的？”
魏晓希一怔，不明白乔杨的意思：“……你不生气吗？”
“我的想法是，越辛苦，以后就越有本事。你是一个有天赋的人，我也愿意教你，我只能说如果你坚持不下去的话，我很遗憾。还要不要坚持，你自己 决定。”
乔杨说完就走了，留魏晓希愣在原处。
圣诞节快来了，格慕也开始整起了圣诞氛围。
一棵高大的松树伫立在格慕的大厅中。李起和Season、梦媛等几人正往树上挂装饰品和彩灯。周静雯走过来，Season 看到她，有些心虚，周静雯不以为意，从前台的小饰品里选了几个，递给Season，Season 挂上。李起看了一眼周静雯，没搭话，把彩灯挂上。周静雯按动电池按钮，圣诞树亮了，漂亮的光打在每个人的脸上。
“好漂亮！”梦媛开心说道。
周静雯和李起对视一眼，径直开口：“李总，我刚才看见 summer 带着万姐去找董主任了？”
李起假装思索，随即开口道：“哦？原来你也不知道呀，我还纳闷呢，她直接给 summer 打了电话，想换医生。summer 还来问我怎么办，我怎么办，像这种大客户，一年做好几十万的项目，咱不得好好伺候着，人家想怎么办就怎么办呗，我还想问你呢，是不是什么事得罪人家了？”
周静雯笑了笑：“那怎么可能呢。前几天还给我寄了圣诞礼物呢。行，看来您也不清楚，我直接去找万姐吧。”
“哎呀，忙糊涂了吧，你这么聪明一个人，还不懂这个？直接去找她不就都尴尬了吗。我也跟 summer 说了，人万姐，那么有钱，去哪个医院找哪个医生不行啊，人家来找你 summer，那是信任你。能得到客户的信任，才是你对格慕的价值。”李起跟周静雯打起了太极。
“那当然。所以我还是得去问清楚，要是有什么误会，也可以早点说开了。”周静雯并不被李起pUA，径直回道。
“哎，不是我说你啊，你和乔杨最近调查客户资料，到处给客户打电话， 我可接到好几个投诉了，说格慕骚扰他……”李起见周静雯不吃自己招数，又换了另一个说辞。
周静雯也不惯着李起，询问起来：“谁投诉了？给我看看记录。”
“是谁不重要。再说啊，你呢，我是放心的，不至于跟客户说话没分寸，但是乔杨不一样啊，她什么个性你不清楚啊，你还是劝劝她，大家都踏实点，别得罪了客户，让我们咨询来擦屁股。”
周静雯不再说话，只是定定盯着李起。而Season 等几个人看着周静雯，圣诞树的灯映在她脸上，变幻莫测。
周静雯越想越生气，回到自己的诊室，重重把门一甩，随即就听道门后有人“哎哟 ”一声。周静雯扭头看了一眼是秦归。
“你来干嘛？”
秦归在沙发上坐下，这才开口说道：“我可听说你和乔杨最近很忙活，还在查贷款的事？”
“你不是要去广州吗？”周静雯不搭秦归的茬。
“改到下周了。我刚才看见你和李起在楼下说话？对付她，不能太着急。”
“她现在是公开的在踩我啊，万姐可是我最早的客人了，从她第一次接触医美到现在，没找别人做过。”周静雯越想越气。
“客户在谁手里，谁就有话语权，她就是故意做给大家看的。这说明她害怕了，你们揪着贷款的事不放，对她威胁很大。”秦归冷静给周静雯分析道。
“这次我不会再犹豫了，反正不是她走，就是我走。”周静雯撂下狠话。
秦归叹了口气，说道：“你想让她走，我是支持的。但是即便你证据确凿，老唐也同意了，你把她赶走了，咨询就不说了，会有多少客户跟着她走，会有多少医生跟着她走，你清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