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小岱一整夜都没合眼。
大宝的烧退了又起,她不得不一遍遍换冰毛巾,喂药,哼童谣。
凌晨三点,小家伙终于安稳睡去,她却彻底清醒了。
周时砚那句\"火灾\"像烙铁一样烫在她脑子里。
实在睡不着,她起身穿上拖鞋,轻手轻脚走到婴儿房附带的洗手间,锁上门,终于敢摘下口罩好好洗把脸。
镜子里的这副脸蛋生的很好看,唯一的不足就是挂了两只黑眼圈,与墓碑上那张遗照比起来,少了朝气蓬勃,反观这张脸却多了几分死气沉沉。
她捧起冷水拍在脸上,试图让自己清醒几分。
“林娅娅……”
她轻声念出这个名字,指尖触碰镜中自己的影相。
太像了。
她和那个女孩简直就像在照镜子。
水珠顺着她的下巴滴落。
她突然注意到自己眼尾下那颗小小的泪痣。
她拨开那缕滑落的发丝,凑近镜子仔细观察。
这颗痣是她从小就有,爷爷还经常向她开玩笑说,这是她的\"富贵痣\"。
将来一定是个大富大贵之人。
“还好,那个女孩没有这颗痣……”她喃喃自语。总算能找到一处不一样的标志了。
门外传来轻微的响动,花小岱慌忙戴回口罩。
推开门,周时砚不知何时又进来了了,正坐在婴儿床边,大手轻轻抚过大宝的额头。
“退烧了。”他头也不抬地说。
花小岱绞着手指站在洗手间门口:“嗯,刚睡踏实。”
周时砚这才抬头看她,目光在她口罩上停留片刻:
“以后在我面前,你已经不需要戴这个了。”
花小岱下意识捂住脸:“我、我感冒还没好......”
“花小岱。”
周时砚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昏暗的灯光下压迫感十足:
“我们已经跳过这个环节了,不记得了么?\"
他缓步走近,每一步都像踩在她紧绷的神经上。
花小岱后退,后背抵上冰冷的瓷砖墙。
“周周……周先生,我觉得我们应该保持适当的距。”
周时砚像没听见似的,修长的手指已经勾住她口罩的边缘。
这一次,周时砚的动作很轻,却不容抗拒。
口罩被缓缓摘下,她那张与林娅娅别无二致的脸完全暴露在灯光下。
周时砚的呼吸明显一滞,眸光也黯然几分。
花小岱大气都不敢出,眨着两只惊恐的大眼睛看着他,像在等待审判降临。
但预想中的质问甚至暴怒都没有出现。
周时砚只是用目光一寸寸描摹她的五官,从眉梢到唇角,眼神复杂得让她完全读不懂。
“你知道在山上,我第一眼看到你这双眼睛时,在想什么么?”
他忽然开口,声音淡淡低沉的忧伤。
花小岱摇头,喉咙干涩得发不出声音。
“我以为……”周时砚的指尖轻轻擦过她的眉骨,喉咙有些哽咽:
“是娅娅回来了,我的娅娅。”
这个触碰太轻,却让花小岱浑身一颤。
她应该害怕的,可周时砚眼中那种深切的悲伤让她莫名心软。
“周先生,我真的不是你的妻子……”
“嘘。”他的食指抵上她的唇:“别说话。”
这一刻太诡异了。
她被一个陌生男人困在洗手间门口,对方盯着她看,却仿佛透过她在看另一个人。
按理说她应该尖叫逃跑,可某种奇怪的熟悉感却让她动弹不得。
“你知道么。”
周时砚突然笑了,那笑容苦涩得让人心疼:
“娅娅也总是这样,紧张的时候会咬下唇。”
花小岱这才意识到自己正无意识地咬着下唇,赶紧松开。
“巧合而已!”她声音发颤:“世界上长得像的人多了去了……”
“那这个呢?”
周时砚的手突然抚上她耳后,精准地按住一颗小痣。
“同样的位置,同样的形状。这也是巧合?”
花小岱:“……??”
她耳朵后还有一颗痣吗?
她完全不知道啊。
假的,
没痣。
肯定没痣。
是这个男人故意骗她的。
毕竟她自己又看不到自己耳背后有痣。
“那是我做上去的,之前没有的。”
她心虚胡诌道。
周时砚收回手,转身走向窗边。
月光勾勒出他挺拔的轮廓,肩膀的线条却透着一丝疲惫。
“一年前那场火灾,”他背对着她说:“就发生在我眼前,我眼睁睁的看着她被那场大火吞没,却……我好后悔,要是我和她一起死掉,也许就不会活得这么痛苦了……”
他说火灾就发生在他眼前?
他后悔?
还活得很痛苦……
难道是……后悔他亲手烧了她?
一想到这里,花小岱心头一跳:“那……尸体…”
“烧得面目全非。”周时砚的声音冷得像冰:“只能靠dNA鉴定确认身份。”
花小岱突然明白了什么:“所以你怀疑……”
他怀疑她没有把妻子烧死,所以??
花小岱立刻捂住了惊大的嘴巴,硬是不敢发出一点儿声音。
完了完了。
真的完了。
他这是将她当没被烧死的妻子,一不做二不休!
一阵寒意爬上花小岱的脊背。
想办法逃吧孩子,再不逃呜呜……
“我怀疑过很多事。”
周时砚转过身,眼神锐利如刀:“但dNA报告不会说谎。娅娅确实死了。”
花小岱:“……?”
如果林娅娅确实死了,那她是谁?
为什么会有这么多巧合?
这到底什么跟什么啊!
“那你现在……”她小心翼翼地问:“还、还怀疑我吗?”
刚问完她就后悔了。
这不妥妥的往枪口上撞吗?
找死啊这是……
周时砚沉默良久,才开口:“我不知道。”
这个回答比直接指控更让她不安。
接下来就是沉默。
沉默。
持久的沉默。
直到,婴儿床上的大宝突然哼唧了一声,打破两人之间凝重的气氛。
周时砚走过去查看。
花小岱趁机深吸几口气平复心跳。
“天快亮了。”周时砚看了看窗外:“你去休息吧,这里交给我。”
花小岱如蒙大赦,赶紧往门口走。
她的手刚搭上门把,周时砚的声音又从背后传来:
“花小岱。”
她僵在原地。
“别想着逃跑。”
他的声音很轻,很冷,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
“除了八百万,还有些东西,你付不起。”
花小岱攥紧拳头,头也不回地离开了婴儿房。
走廊空无一人,只有她的脚步声在寂静中回响。
转过拐角时,一个身影突然从阴影里闪出,吓得她差点尖叫出声。
“梁小姐!”花小岱捂住惊魂未定的胸口:“你吓死我了!”
梁阮音穿着丝质睡袍,长发披散,端着水杯,在昏暗的走廊里穿梭就像个幽灵。
她红唇微勾,走来问道:“和时砚哥独处一夜,感觉如何?”
花小岱不想与她纠缠:“大宝发烧,我只是在照顾孩子。”
“真是尽职的临时妈妈呢。”
梁阮音轻笑:“不过我得提醒你,上一个这么尽职的,此刻已经变成一堆白骨了。”
花小岱后背一凉:“你什么意思?”
梁阮音没有直接回答,而是凑近她耳边:“你知道为什么孩子们会叫你妈妈吗?”
花小岱屏住呼吸,眼睛直勾勾盯着梁阮音。
“因为他们被训练过。”
梁阮音的声音甜得像毒药:
“周家给孩子们看过无数遍娅娅的照片和视频,教他们认妈妈。而你……”
她退后一步,上下打量花小岱:“不过是个完美的替代品。随时会丢了小命的替代品。”
花小岱强装镇定:“我不相信你的,这世上除了我自己,我不会相信任何人。所以你们都别想算计我?”
“信不信由你。”
梁阮音转身要走,又回头抛下一句:“对了,你知道娅娅是怎么死的吗?”
“火灾,周时砚刚才也告诉我了。”
梁阮音的笑容扩大了:“那他有没有告诉你,起火前,娅娅已经死了?”
花小岱如遭雷击:“什么?”
“法医报告上写着呢,颈部骨折。”
梁阮音做了个扭断的手势:“咔嚓。火灾可不会造成这种伤。\"
说完,她翩然离去。
留下花小岱站在原地,浑身发冷。
回到客房,花小岱锁上门,拿起手机把耳朵后面拍了张照片。
天啦!
果然有一颗痣。
她吓得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
周时砚那双眼睛也太厉害了,竟然这么精准就发现了她耳朵后面的痣。
还是说,林娅娅耳后也有一颗痣??
越想脑子越乱,她瘫在床上,大脑飞速运转。
梁阮音的话如果是真的,那林娅娅的死就绝非意外。
而周时砚隐瞒这一点,是因为他就是凶手,还是......他在保护什么人?
更可怕的是,如果周时砚真的在训练孩子们认\"妈妈\",
那他对自己的兴趣就绝非偶然。
她可能是被精心挑选的替代品?!
这个念头让她毛骨悚然。
-
一个小时过去了。
翻来覆去怎么也睡不着。
花小岱翻身下床,轻手轻脚地打开衣柜。
最下层放着她的行李箱,里面有几件换洗衣物和随身物品。
她翻出一本旧相册,这是她从港城带来的,里面有她从小到大的照片。
她急切地翻看着,每一张都确认无误。
那是她,花小岱,从婴儿时期到大学毕业,每一阶段的成长都有记录。
没有林娅娅,没有双胞胎姐妹的迹象。
“那为什么......”她困惑地喃喃自语。
敲门声突然响起,吓得她差点把相册扔出去。
“花小姐,”是梅管家的声音:“早餐准备好了,你吃完早餐再回房休息吧。”
花小岱慌忙藏好相册:“我、我马上来!”
餐厅里,周时砚已经坐在主位右边位置,正在看平板里的财经新闻。
他换了一身深灰色西装,恢复了那副商业精英的模样,丝毫看不出昨晚的脆弱。
二宝和三宝坐在特制的高脚椅上,由育儿嫂喂着辅食。
看到花小岱进来,三宝立刻挥舞着小勺子:\"麻麻!\"
花小岱僵在原地,不知该如何回应。
周时砚目光从平板屏幕上抬起,看了她一眼,眼神晦暗不明。
“坐吧花小姐!”谢淑桦指了指自己旁边的位置。
花小岱硬着头皮走过去,慢慢坐下,刻意避开周时砚的视线。
佣人端上丰盛的早餐,她却毫无胃口。
“昨晚真是多亏了你啊花小姐!大宝的体温才得意控制。我昨晚有两台手术,要不然也不会麻烦花小姐替我守夜的。”
谢淑桦说着,还贴心的给她把早餐端到面前:
“多吃点,吃点再去好好补一觉。”
“谢谢阿姨。”
“你要是不方便摘口罩,我让人给你端到房间吃。”周时砚突然说。
“不用了。”
他都看到了,其他人的杀伤力就不足以畏惧了。
花小岱慢慢摘下口罩。
在摘下的瞬间,谢淑桦整个人惊呆了。
“娅娅……”
谢淑桦惊呼出声,眼泪瞬间涌出来:“娅娅,你是娅娅对吗?”
花小岱差点被橙汁呛到,连连摆手道:“不、不是的阿姨,我是港城人,初来乍到,真不是你们说的那个林娅娅。”
周时砚放下平板,看向她和谢淑桦:“妈,您认错人了。她不是娅娅。”
谢淑桦擦了擦眼泪:“怎么会这么像,这不可能,不可能的……”
“太太!”
管家匆匆进来打断:“梁小姐说她要出门几天,让我跟您说一声。”
谢淑桦皱眉:“又去哪个疗养院?”
“说是去青山精神病院看苏小姐。”
花小岱耳朵竖了起来。
苏小姐?是苏浅浅吗?
周时砚听了,表情瞬间冷下来:“随她去吧。”
等管家离开,他转向花小岱,“今天你的工作是陪孩子们去花园玩。下午医生会来给大宝复查。”
花小岱点点头,心里却记下了\"青山精神病院\"这个名字。
早餐后,她带着二宝和三宝在花园里玩。
阳光明媚,花香四溢。
这本该是放松的时刻,但梁阮音的话像阴影一样笼罩着她。
\"麻麻!\"三宝被育儿嫂抱过来,手里还摘了一朵花:“妈麻~”
花小岱接过花,忍不住摸了摸小家伙柔软的头发:“谢谢宝贝。”
二宝见状也要过来,育儿嫂只能无奈的抱过来。
小手刚抓住她的衣服,就一头扎进她怀里。
花小岱本能地接住他,突然意识到自己已经完全进入了\"妈妈\"这个角色。
这太可怕了。
她抬头环顾四周,发现周时砚正站在二楼露台,一动不动地注视着这边。
阳光反射在玻璃上,让她看不清他的表情。
但那道目光如有实质,让她如芒在背。
午休时间。
花小岱哄睡孩子们后,悄悄溜进了周时砚的书房。
她需要更多关于林娅娅的信息,来解开她心里的疑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