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才的争端,我不巧也听到两句,您就是常家夫人吧?”
周能笑容微淡:
“苏六姑娘已是朝廷命官,还有一份救驾的功劳在身。
她的名声,可不是轻易就能坏了的。”
常四夫人脸上冷汗直流,堆起笑容:“周公公所言极是,苏六姑娘蕙心兰质,是我儿不配,我儿不配……”
“常四夫人这话重了,我一个内侍,只是说两句公道话,可没有说教的意思。”
周能圆滑地揭过话头,接过槿月递来的赏钱,朝瑞阳长公主抬了抬手:
“圣旨既已送到,奴婢还要回去侍奉陛下,便不多留了。”
瑞阳长公主笑容满面:
“周公公慢走。”
待得周能离开后,瑞阳长公主面上笑容一收,冷声道:
“常四夫人,你是不愿将六姑娘的庚帖还回来了?”
常四夫人身子一颤,连忙摇头:
“没有!”
她连忙取出庚帖,依依不舍地送到槿月手里。
她露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脸:
“孤仞山之事,是我儿多有得罪,日后我必携厚礼……”
“不必。”
瑞阳长公主直接冷声打断:
“退婚事了,常四夫人还是快些归家吧,本宫恕不远送。”
再次被下脸子,常四夫人却不敢再放肆,拿过儿子的庚帖,便灰溜溜地走了。
见事情完美解决,石砚之心里也舒坦了,直接提出告辞。
瑞阳长公主却是笑道:
“石小郎君此番鼎力助我苏家,保住我家女娘的名声,就这么走了如何能行?
不如和左统领一起,留下吃顿便饭。”
石砚之听到“我家女娘”四字,下意识看了一眼苏念瑶。
苏念瑶却好似被他的目光烫到,眼神一颤,连忙转头瞥向一边,耳尖烫得发红。
见自己吓到了她,石砚之讪讪收回视线,抬手笑道:
“那晚辈便恭敬不如从命了。”
左统领站在一边,自始至终没怎么说话。
他看了眼藏到丫鬟后面去的苏念瑶,又回头盯着石砚之,眼里渐渐多出一丝笑意。
晚膳没那么快端上来,好在禁军统领就在这里,倒也不虞误了时辰错过宵禁。
小宴设在花园,露天开放。
苏念瑶看了一眼坐在不远处的祖母、大伯母、以及赶回来的大伯等人,心里少去许多顾忌。
她走到正在一边赏花的石砚之不远处,鼓起勇气开口:
“今日之事,多谢你。”
石砚之目光立刻从花圃移开,直起身转过头。
少年朝少女笑得露出一口白牙:
“不必谢,我也没做什么。”
苏念瑶看着他那泛着傻气的笑容,心里的紧张顿时缓和不少,也跟着露出一丝笑来:
“你说谎……我听表姐提过朝堂上的事,陛下可不是会轻易破格立女官。
今日这道圣旨,是不是与你有关?”
石砚之讶异不已,他只当她醉心工造,没想到心思竟也如此敏锐。
“是我向陛下提的。”
他挠了挠头,实话实说:
“不过不是为了你,我爹一举拜相,过于高调,不宜再受赏赐。
陛下躺在床头硬要我想一个,我就想到了你。”
苏念瑶听得小脸微红,轻啐一声:“石小郎君,这话可不能乱说。”
石砚之后知后觉发现自己话中有歧义,顿时闹了个大红脸,慌忙摆手:
“我不是那个意思,并未有心冒犯,我只是想到……”
苏念瑶看他惊慌解释的模样,忍不住“噗嗤”一声,笑出声来。
石砚之无奈片刻,也跟着笑起来。
……
瑞阳长公主津津有味地看着不远处的两人,朝自己的儿子儿媳妇笑道:
“我还担心念瑶被常家这么一搅和,日后心有妨碍,婚事艰难,没想到柳暗花明又一村。
你们看,这缘分不就来了?”
苏晟听着苦笑一声:
“母亲,这话可不能明说。
石家如今的处境颇为敏感,有没有那个意思,还是两说呢。”
瑞阳长公主白了儿子一眼:“你娘还没老糊涂,这点道理能不懂?”
“我倒是觉得,母亲这话说得不错。”
王氏笑着开口:
“那石家小郎,若是真对咱们念瑶没意思,今日怎么会眼巴巴地过来帮忙解围?”
“还是阿青懂我,是这个理儿。”
瑞阳长公主笑得两眼眯起:
“我看石家小子是个有主见的,这事儿准没跑。
左右念瑶也还未及笄,又得陛下封了女官,名声好得很,日后不愁婚嫁,等他两年就是。”
苏念瑶还不知道,祖母已经准备给她和石砚之牵红线了。
她只觉得跟石砚之说话,十分自在。
不必像之前跟常远见面时那样,去守那些繁琐的礼仪,
也不用听常远那些字字句句都在贬低她的话。
她甚至觉得还没聊上两句,宴席就开了。
等到人走后,她回到房里,荷花才提醒一句,说她和石砚之足足聊了半个时辰。
“真有那么久?”
苏念瑶诧异之余,终于隐隐约约察觉到自己的不对劲,面上染出一小片红晕。
她今日真是,太逾矩了。
祖母和大伯母大门,居然就看着,也没提醒她。
荷花年纪小,完全没往男女的关系上想,提醒主子两句后,便接着兴奋地说道:
“奴婢临走前,听大夫人说了。少府监连夜赶制了姑娘您的官服,明日就能送来!”
苏念瑶眸光瞬亮:“真的?那我岂不是明日就能去上值了?”
“是啊!姑娘您今日可要早点睡,别第一天上值就迟到了。”
因着这句话,苏念瑶头一次晚上没去摆弄工造台子,早早就躺下了。
然而过于兴奋,硬是一夜都没睡着,早上迷迷糊糊睡过去一会儿,就被荷花扯了起来洗漱换衣。
眼见外头天还没亮,苏念瑶忽然觉得,这女官好像也没什么好当的。
好在这股念头没有持续多久。
等到苏念瑶到了工部,看到琳琅满目的工造模型,早起困倦的郁念立刻就消散了。
她还未跨进门去,忽然看到一人推着板车,从侧边角门经过。
她定睛一看,认出了那人。
那不是表姐那个没良心的前夫,陆洲白吗?
他怎么会在工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