枯瘦仆妇上前猛地揪住丫鬟的头发往后扯，丫鬟发出一声痛呼。她龇着黄牙狞笑：“小贱蹄子还嘴硬？说！你还偷了什么东西？”短棍擦着丫鬟耳畔挥过，惊得几缕发丝簌簌飘落。
禾穗急忙上前阻拦，语气中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有话好好说！就算真的人赃并获，也该送去主母那里发落。你们私自用刑，是把府里的规矩都踩到泥里去了？”
枯瘦仆妇怪笑一声，布满老茧的手将短棍重重抵在丫鬟肩头，腕骨青筋暴起。随着她缓缓下压，丫鬟单薄的身躯几乎被压得跪伏在地，痛得脸色煞白如纸，冷汗顺着下颌线滴落在衣襟。
“这小蹄子见苏姨娘正在禁足，便起了贼心，竟敢偷主子的东西！”枯瘦仆妇眼神阴鸷，恶狠狠地啐了一口，“这般贱骨头，若不先敲断几根骨头，往后岂不是要骑到主子头上作威作福？”她话锋一转，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笑，“世子妃身子不适，咱们还是别为了这么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玩意儿去惊动她了。都说赵姨娘是世子妃义妹，理当更懂得体谅世子妃的难处才是呀！”
胖妇人也跟着冷笑，“赵姨娘，这趟浑水您还是别管的好。要是再阻拦，可别连累自己也惹上麻烦！”她眼中闪过一丝阴狠，朝枯瘦仆妇使了个眼色。
就在枯瘦仆妇准备挥动短棍的瞬间，远处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脚步声，还有灯笼晃动的光影。有人高声喊道：“出什么事了？！”
听到这话，两个仆妇脸色瞬间变得难看起来。枯瘦仆妇慌忙松开揪住丫鬟头发的手，短棍迅速藏回袖中。
昏黄的灯笼光晕渐渐清晰，阿彻提着灯笼疾步走来。
胖妇人堆起的笑靥里藏着几分慌乱，腮边赘肉随着话音止不住轻颤：“小宋管事好！我们正抓沁荷庭这手脚不干净的丫鬟呢，恰巧赵姨娘路过......”她刻意拖长尾音，肥厚的手掌已经攥住丫鬟细弱的胳膊，“我们这就回去。”
枯瘦仆妇佝偻着脊背赔笑，布满老茧的双手不安地用粗布裙裾蹭去掌心薄汗。
“我真的没有偷东西......”丫鬟被扯得踉跄，仰面颤声道：“请管事明察！”她发髻散落，几缕青丝黏着冷汗贴在苍白的脸颊，单薄的身躯在暮色里剧烈挣扎，腕间被掐出的青紫痕迹愈发明显。
阿彻觑了禾穗一眼，见她并未被牵扯受伤，紧绷的脊背才稍稍放松半寸。
灯笼光晕扫过丫鬟凌乱披散的头发，青肿的额头，他墨色长眉瞬间拧成利剑：“金嬷嬷可知，私刑伤了府里丫鬟，按例要打二十板子？”
声如寒铁坠地，惊得胖妇人攥着丫鬟的手骤然松开。枯瘦仆妇喉间发出不成调的干笑，佝偻的脊背却绷得僵直，藏在袖中的短棍硌得掌心生疼。
丫鬟踉跄着跌坐在地，手脚并用地朝阿彻脚边爬去，颤抖的手指死死攥住他玄色衣摆，声音带着哭腔：“管事救我......她们栽赃陷害，我知道那日苏姨娘为什么会突然癔症发作......”
听到这话，枯瘦仆妇瞳孔猛地收缩，粗糙的掌心瞬间被冷汗浸透。胖妇人强扯出一抹僵硬的笑，声音虚浮道：“小宋管事可别听这贱丫头胡说！苏姨娘好端端的，哪里有什么癔症......”
阿彻闻言眉峰陡然一挑，鎏金灯笼在他手中微微倾斜，晃动的光晕将两个仆妇骤然变色的脸照得忽明忽暗。
丫鬟攥着他衣摆的手指已经泛白，脖颈处青紫的掐痕随着急促喘息起伏：“她们往苏姨娘茶里......”
话未说完，枯瘦仆妇突然暴起，抄起短棍就朝丫鬟面门砸去，风声裹挟着狠戾破空而来。
胖妇人肥硕的身躯同时欺近，“小蹄子血口喷人！”
阿彻旋身避开两人夹击，玄色衣袂带起劲风，灯笼“砰”地跌在地上，烛火迸溅间，他反手扣住枯瘦仆妇手腕，指节发力时传来令人牙酸的脆响。短棍脱手的瞬间，他足尖点地借力，靴尖裹挟着劲风踢向胖妇人。那臃肿的身躯慌乱后退，绣鞋绊住裙裾，整个人像被推倒的泥菩萨般轰然倒地。
枯瘦仆妇察觉局势不妙后，拼尽全身力气挣脱阿彻铁钳般的桎梏，踉跄着转身夺路而逃。
阿彻望着她狼狈逃窜的背影，冷笑一声，解下腰间的软鞭甩出，鞭梢如灵蛇缠住她的脚踝。枯瘦仆妇扑倒在地，额头重重磕在青砖上，血珠顺着青砖缝隙蜿蜒。
正当阿彻准备上前制住对方时，谁料胖妇人竟如垂死困兽般暴起，庞大身躯裹挟着腥风直撞而来。
阿彻眼神一凛，身形矫健如燕迅速侧身避开。他足尖轻轻一挑，地上的短棍瞬间腾空而起，木棍如离弦之箭，不偏不倚敲在胖妇人膝弯。“噗通”一声，那肉山般的身躯轰然栽倒，扬起大片尘土。阿彻旋即抖腕收鞭，软鞭如活物般灵巧地缠回腰间。
尘埃渐落，阿彻目光扫过地上瘫倒的两人。须臾，他抬手至唇边，吹响腰间铜哨。清越的哨声划破寂静的夜空。
不过三息，两道黑影自暗处疾掠而来，劲装暗卫落地无声，腰间环首刀泛着冷光。阿彻压低嗓音吩咐几句，暗卫旋即如提线木偶般架起两人，拖拽着消失在小径深处，只余青砖缝隙间暗红的血渍，在月光下逐渐干涸。
阿彻转身时玄衣带起一阵腥风，目光扫过早已躲至树后的禾穗。他刻意放缓语调，声线里难得掺了几分温软：“让姨娘受惊了，世子在烟雨居久候不至，特命我送盏灯笼来。”猩红烛火在灯笼里明明灭灭，若仔细看，便能发现他眼底掩着笑意。
禾穗僵硬着脊背，从树后挪出身来，强作镇定道：“我没事，咱们快走吧，别耽搁了。”禾穗说完，似才想起，垂眸看向身旁簌簌发抖的丫鬟，喉间溢出的问询带着几分迟疑：“你，还能走么？”
丫鬟苍白的唇瓣微微翕动，虚弱地摇了摇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