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代版番外)
裴令仪关注那个学姐已经很久了,那个被保护得密不透风的大小姐。
裴令仪因为出生月份大,比同岁的学姐晚了一届入学。
入学后不久,裴令仪就注意到了那个学姐。
校董的掌上明珠,她的哥哥姐姐都曾经是学校的风云人物。
这位看似柔弱可亲的女孩背地里却是相当薄凉且冷漠的性子。
裴令仪见过元韫浓温柔地笑着接过爱慕者递来的情书和礼物,柔声细语地劝进对方应该把重心放在学习上。
他也见过元韫浓面无表情地将情书丢进碎纸机,随手把礼物给旁边嬉笑着的郑女幼和孙鹃纨。
裴令仪也不知道,他为什么会被这样一个虚伪且冷漠的人吸引。
人不应该爱上同类。
但又或许是元韫浓太耀眼了,裴令仪的视线总是不自觉被她所牵引。
为此裴令仪成为了元韫浓的同班同学,再成为了她的同桌。也不知道为什么,元韫浓在裴令仪面前并没有遮掩,或许是觉得他并非什么有利用价值的人吧。
裴令仪如是想到,毕竟他只是一个无足轻重之人。
他的父母亲因为公司破产压力双双自尽,只留下了他一个伶仃无依的遗孤。
只有父母亲曾经的合作伙伴依然虎视眈眈,准备将为数不多的遗产全部吞尽。
但是裴令仪依然微妙地憎恨着元韫浓。
憎恨她无论是面对谁都一样笑脸相迎,唯独对他视若无睹。
憎恨元韫浓的漠视,憎恨元韫浓的冷淡,憎恨元韫浓的恶劣,憎恨元韫浓的不公平。
即使是那光芒是虚假的,他们也得到了。
独独他没有。
就连月光都吝啬的贫瘠土地。
怀揣着这样的怨恨,暗中关注着元韫浓,裴令仪以令所有人都震惊的方式夺得了财富与权势。
在元韫浓和青梅竹马的世交家哥哥沈川订婚之后,裴令仪开始打压元家,逼迫元韫浓悔婚嫁给他。
后来的人们也很难形容这到底算是佳话还是丑闻。
他们旁观着这对被丑闻和绯闻所包裹的夫妻,心情相当复杂。
在一系列强取豪夺之后,在元家人愤恨的目光之下,裴令仪望着眼前的头披白纱的元韫浓,抿了抿唇。
鲜艳的红白花朵,洁白的长长头纱,还有看似纯情烂漫的静谧眉眼。
元韫浓垂着眼睛,站在他面前。
裴令仪掌心发汗,手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将那一枚在阳光下闪烁着霓虹般璀璨光芒的戒指套在元韫浓的无名指上。
因为害怕拒绝,裴令仪叫神父去掉了互相宣誓和询问是否愿意的环节。
就连交换戒指,也是裴令仪为元韫浓戴上。
他自己戴上了另一枚戒指。
神父也很僵硬,“新郎现在可以亲吻你的新娘了。”
裴令仪也凝滞了片刻,然后在元韫浓的注视之下,伸手遮住她平静的眼睛。
然后他俯下身,落在自己覆盖在元韫浓眼睛上的手背,一个极轻的吻。
他恶毒且又皎洁的苦月亮。
这场似乎并不被祝福,也并不两情相悦的婚礼进入了尾声。
新郎和新娘也并没有任何一句交谈。
元韫浓脱下婚纱,卸了妆,洗漱完坐在床上。
她看着从浴室里出来的裴令仪,站在床边似乎停顿了片刻。
像是有些无措,不知道该怎么办好了。
裴令仪穿着浴袍,半潮湿的发丝上还凝着细小的水珠。
裴令仪也坐到了床边。
元韫浓却起身了。
裴令仪下意识抓住了元韫浓的手腕,急声道:“去哪?”
元韫浓用古怪的眼神打量着裴令仪,有些疑惑,“脱衣服啊,你穿着睡?”
裴令仪慌忙松开了元韫浓的手腕,耳根都红透了。
元韫浓看着裴令仪这模样,突然扬起了一丝笑,“不是你威逼利诱,求着叫我嫁给你的吗?”
裴令仪蹭的一下站了起来,“我去隔壁睡,今天辛苦了,你好好休息吧。”
这回轮到元韫浓抓住了裴令仪的手腕,把人拉了过来,“你跑什么?”
裴令仪僵硬地转回身,不敢与元韫浓对视。
元韫浓半眯起眼睛,“你——”
“你是不是喜欢我?”元韫浓问。
她原来只觉得裴令仪是讨厌她,报复她学生时代的冷漠和忽视。
不敢现在看起来,并非如此。
裴令仪嘴唇紧抿,一声不吭。
元韫浓看他这死鸭子嘴硬不肯张嘴的模样,就气不打一处来。
“滚一边去。”元韫浓踹了一脚裴令仪的小腿。
裴令仪也没有发火,而是眸色黯淡了片刻,沉默地转过了身,就要往外边走。
但元韫浓又改主意了,“回来。”
裴令仪又乖乖回去了。
元韫浓上下扫视着裴令仪,双腿交叠,“今晚可是我们新婚之夜啊。”
她抱臂道:“你娶我回来,就是为了摆着好看吗?”
裴令仪看着元韫浓,元韫浓不紧不慢地脱掉披肩,吊带从肩膀滑落。
她偏着头笑,“你转给我45%的集团股份,足够换取我的和颜悦色啊。”
裴令仪喉头滚动,半跪在元韫浓面前,握住了她的脚踝。
掌心顺着小腿一点点往上,裴令仪低下了头颅。
雾气氤氲,元韫浓抓住了裴令仪的头发,分不清是裴令仪头发半干的原因,还是因为别的什么潮湿。
在某一刻元韫浓将脚踩在了裴令仪的肩膀上,她的脚趾抵住了裴令仪的下巴。
但是裴令仪并没有异议。
元韫浓舒展开眉目。
驯服一只沉默的野兽,要用在脖颈上随时能够收起的绳索,也要用沾有蜜糖的刑具。
如果你再温柔地抚摸他,那他或许就会产生更多的错觉。
裴令仪和元韫浓的婚后生活令人瞩目,尽管众人不得所知具体的情况。
但是他们偶尔看到夫妻俩共同出席的场面,总会大跌眼镜。
例如说任性的元小姐会在众目睽睽之下,因为一点小事当场甩开裴先生的手,丢下他一人离去。
例如说元小姐一不高兴,甚至会当众扇裴先生一巴掌。
诡异的是,裴先生居然半点都不生气,他只是沉默着善后,然后再默默追上元小姐,低声说些什么。
因此元小姐很快就不生气了。
直到这样过去了很多年之后,也依然如此。
明月高悬,毫无保留地将其近乎残忍的银辉泼洒下来。
露台上昂贵的大理石地面,以及那个独自凭栏的男人身上,都镀上了一层冰冷的釉质。
裴令仪指间夹着一支点燃的烟,猩红的光点在夜色中明灭。
烟雾袅袅升腾,模糊了他的轮廓。
落地窗无声地滑开,元韫浓穿着丝质的睡袍走出来。
她肌肤如玉,未施粉黛,长发松松挽在脑后,几缕碎发垂落颈边。
她在他身边站定,与他并肩。
裴令仪没有转头看她,但却立刻掐灭了烟蒂。
“外面很冷,进去吧。”他生涩地关切。
现在外面可是寒冬腊月里,昨晚刚下过雪。
元韫浓从小就体质弱,可别为此冻感冒了。
元韫浓仿佛没听见他的话,微微侧过身,将手中盛着温热红茶的白瓷杯递到他手旁边。
“红茶。”她的声音清淡,仿佛只是平静地陈述一个事实一样。
没有催促,也没有要求,但裴令仪莫名感到紧张和无措,甚至有些受宠若惊。
他垂眸,视线落在杯子上。
杯壁温热,氤氲着细微的热气。
他沉默了几秒,伸出手,掌心覆在了元韫浓端着杯子的手背上。
他包裹住元韫浓微凉的手,几不可察地顿了一下。
他用拇指指腹,缓慢地摩挲着,像是在确认某种存在,“我和你一起进去。”
这样二人才一并回到温暖的室内。
室内的桌上还摆着画架和颜料,还有散落一地的华贵珠宝。
元韫浓刚刚画了油画,显然是画的珠宝首饰。
她总喜欢这些烧钱的东西,也总是由裴令仪为这些奢靡的爱好买单。
壁炉里熊熊燃烧的火焰依然传递着暖意,未完成的油画上颜料都还没有干涸。
元韫浓懒散地半阖着眼睛,歪倒在铺着柔软毛毯的沙发上,“我没心情画了。”
她随意地踢了一脚地上散落的珠宝,“它没有那么亮眼,我现在不喜欢它了。”
随即她便翻开一本册子,饶有兴趣地指着上面即将拍卖的昂贵首饰,一条白玉所做的满月项链。
她想要裴令仪买给她。
裴令仪点了点头。
裴令仪到她的身边,指尖轻轻拂过元韫浓的鬓角,声音微哑,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一辈子吗?”
什么?元韫浓一下子没反应过来。
她思索了一会,才想起来是什么。
哦对,在床上的时候,她许诺过裴令仪,会和他一辈子的。
只是随口一说,只是随口一提,这对于元韫浓来说其实并不算什么。
不过约定之后,裴令仪却总会反复在元韫浓面前提及。
“嗯。”元韫浓翻过身,躺在裴令仪的双腿上,仰面看着她。
她望向裴令仪的目光像是隔着一层雾。
她抬起手,抚摸裴令仪的脸庞,含糊地说道:“啊,一辈子。”
“嗯。”裴令仪低下头,亲吻了她的眉心。
其实他还很贪心,不止想要一辈子,还想要两辈子,三辈子……
他想要下辈子。
不过没关系,时间还很长,很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