衡阳郡主话落,陆菀菀脸色微变。
她下意识看向谢宴西。
见他似乎愣怔,她心下微沉。
被污蔑无关紧要,左右能够澄清,可阉人……这戳到了谢宴西最痛的伤疤,平时她与他相处,对此总会小心再三,生怕叫他想起伤心事。
可孟婉和衡阳郡主……利用这点利用得毫不心虚,将他最不愿触及的伤痕肆意撕扯。
她眼中骤然浮起怒气,转身狠狠给了她们两巴掌。
“啪——”
孟婉两人脸颊迅速肿起,不可置信地看向陆菀菀。
陆菀菀反手又给了她们两巴掌。
孟婉身体好些,只是身体晃动片刻,衡阳郡主却直接被打得翻滚在地,如花似玉的脸顿时肿得五官挤成一团。
两人眼中同时浮起怒气,但孟婉眼中更多的却是快意。
陆菀菀急了!
但她出了昏招——敢在谢宴西面前打她,陆菀菀必定下场凄惨!
此时,陆菀菀低头认罪:“臣女无状,方才因被污蔑而心中愤怒,便没忍住……请皇上降罪。”
“你放肆!”赵王怒不可遏,上前的脚步被永光帝抬手制止。
衡阳郡主也怒极,捂着脸看向谢宴西:“谢督主,孟婉才是七年前与你相识之人!她才是你的心上人,陆菀菀就是个冒牌货!”
谢宴西罕见地走了神,被她一声吼才惊得回神。
——他才发现自己好像从没跟陆菀菀解释过他没净身。
但陆菀菀维护他的反应……无法不令他愉悦。
但他愣愣看向陆菀菀的神色大抵叫人误会了什么,孟婉眼神微闪,瞬间泪流满面:“谢……督主,七年不见,没想到竟已物是人非,你……还好吗?”
话落,她强笑一声:“你认错了人,虽是阴差阳错,可我本想祝福你与二姐姐的,却没想到她如此……玩弄你的真心,我——”
“那又如何?”
孟婉一愣:“什么?”
谢宴西一字一顿,声音如淬了冰:“本督说,即使她玩弄本督的真心,那又如何?”
“本督甘之如饴。”
孟婉眼泪止住,脸上闪过一丝茫然。
谢宴西……什么意思?
衡阳郡主也不可置信:“谢督主,是陆菀菀冒认了孟婉的身份,与您相识相知的人是孟婉啊!”
她话音落下,谢宴西衣袖倏地翻飞,一股庞大的气息袭来,瞬间卷起她身体,重重砸在柱子上。
“噗——”
衡阳郡主竟吐出一口血。
赵王府的人脸色难看至极,却只敢去扶起衡阳郡主,连质问谢宴西都不敢。
“这一掌,打你对陆姑娘语出不敬。”谢宴西声音极轻,却莫名叫人心里泛凉。
紧接着孟婉也被一掌击飞,重重撞上墙壁,发间珠钗散落一地,她比衡阳郡主更惨些,整个人有片刻间连动都动弹不得,还是五皇子扶了她一把。
殿内一时无人敢开口。
“这一掌——”谢宴西慢条斯理地整理袖口,“打你们污蔑本督。”
永光帝皱眉:“宴西。”
“臣在。”谢宴西拱手,却话锋一转,“只是有人污蔑臣喜欢孟婉,臣实在……恶心得很。”
这句话像一记耳光,比方才的巴掌更狠地抽在孟婉脸上,她瘫坐在地,精心描画的妆容被冷汗浸花,活像个滑稽的戏子。
“本督与陆二姑娘。”谢宴西环视众人,目光最后落在陆菀菀身上,竟带了几分罕见的温柔,“相识已有十年。”
瞬间满殿哗然
孟婉猛地睁大眼睛,呼吸急促起来。
“这……这是怎么回事?”皇后也是吃过瓜的,此时见事情反转,十分意外。
谢宴西拱手一礼,回道:“十年前,臣家道中落,幸得陆二姑娘垂怜,赠予财物解困,并与臣约定在京城重聚,但彼时臣并不知晓她身份,来到京城却找不到人,幸得皇上青眼,容臣执掌东厂,在七年前,臣终于有能力寻找心中之人。”
皇后恍然大悟:“所以七年前你满城找的那女子是陆二姑娘?”
“可那画像根本与陆菀菀毫无相似之处!”衡阳郡主愣过后,不甘地道,“你画的分明是孟婉!”
上首忽地响起轻笑声。
永光帝无奈摇头,对皇后道:“这孩子天资卓绝,却偏没生得一双好手,画技一塌糊涂。”
“难怪那画像瞧着不像陆二姑娘。”皇后笑了,又忍不住问谢宴西,“那你何时找到的陆二姑娘?”
“七年前,陆二姑娘遇山匪后。”
皇后又震惊了:“所以当年你屠尽山匪,是因为陆二姑娘?”
“是。”
永光帝道:“这——”
“既然你找到人了,怎么不去相认?”皇后已经完全沉浸在了八卦里,竟直接打断了他的话,追问谢宴西,“这七年间,本宫瞧你似乎与陆二姑娘并无交集。”
“明月高悬,以臣微薄之身,怎敢奢求月光独照,便从不曾提起此事。”
此刻谢宴西的声音是在场众人从未听过的柔和。
也是他们从未见过的低姿态。
陆菀菀眼神微动,垂下眸。
皇后看了眼谢宴西,又看了眼她,语气意外之余,竟含着一丝微不可查的兴味:“所以直到上回陆二姑娘被流言污蔑,你才站出来求娶护她?”
这回不等谢宴西回答,她就已经明了:“竟是如此至深至厚之情……”
她转头问永光帝:“皇上似乎早就知道此事了?”
永光帝这才开口:“早在他十岁起偷画人家姑娘时,朕就知道了……自幼手拙的人,历年不改其志,如今画人竟也画得惟妙惟肖了。”
他这句话算是堵死了孟婉挣扎的路。
永光帝没必要说谎,也没人认为他会在这种事上骗人。
若说谢宴西刚才的澄清叫众人意外至极,那永光帝的作证就叫他们深信不疑了。
一时间,落在孟婉身上的眼神十分直白——鄙夷的、讽刺的、轻蔑的……
孟婉本人更不用说,她面如死灰,机械地摇着头,可脸却红到了脖颈间,竟有羞愤欲死之态。
潜意识叫她猜测是谢宴西爱上了陆菀菀,为她作伪证,可理智又告诉她——谢宴西没这个必要,永光帝堂堂帝王之尊,更不必为此事蒙蔽众人。
谢宴西居高临下地睨着她:“孟姑娘。”这三个字被他念得极尽轻蔑,“你何时何地……认识的本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