孟婉双唇颤抖,精心描画的妆容此刻像面具般龟裂。
祝音书此时福身一礼,说道:“孟婉身上有一令牌,乃东厂五年前废止的那块,她说那是东厂的贵人所赠,曾告诉她铁令如诺,永不离身,但贵人苦等她七年,在她进京时却错认了旁人,生生错过了。”
孟婉下意识道:“我从未说过那是谢——”
“你是从未说过贵人的身份,可言语间却始终诱导我们认定那就是谢督主。”祝音书道,“这两日我们在你面前提起谢督主将陆菀菀当成了你,你也从未反驳,刚才更直接承认了!”
孟婉脸色发白。
她身上的令牌也被宫女搜了出来,呈去谢宴西面前。
“这令牌……”他微微侧头。
成风接过后查看片刻,回道:“七年前督主陪皇上南巡,将这令牌落在了临水县令处。”
他看向孟婉,语气微讽:“若这令牌在谁手上谁就是督主的心上人,那临水县令也是其中一员呢,今儿怎不见他来与督主相认啊?”
他话落,皇后忍不住笑了一声:“就你促狭。”
殿内顿时也哄笑一片。
“竟误会了陆二姑娘……没想到不要脸的另有其人啊!”
“说人家陆二姑娘假冒她的身份,原来竟正好反过来!她还有脸贼喊捉贼!”
“你们瞧她那样,怕不是真以为谢督主喜欢的是她呢?是臆想吧,这种品性……难怪陆夫人死活不认她。”
“方才还装得楚楚可怜,好似与谢督主很熟一样,谁想人家喜欢的从头到尾就不是她,嘿……刚才我都替她尴尬了。”
每一句嘲讽都像鞭子抽在孟婉身上,她脸色通红,热得烫人,可身体却从头冷到脚。
谢宴西……真正喜欢的竟是陆菀菀!
那她这些时日以来的幻想,还有在京中人面前的拿乔炫耀……无需多想,只要稍微回想,就足以叫她脸疼脸热,呼吸急促到几乎昏厥。
刚才簇拥着她嘲讽陆菀菀的人也悔得肠子都青了。
她们没想过竟有人敢编排谢宴西——尤其还是这种很容易就能被戳穿的谎言,因此都对孟婉的话深信不疑,若早知道她是胡说……她们怎么敢得罪陆菀菀?!
此时,有人看向孟婉的眼神已经带上了恨意。
“说来,那日晚宴后,孟婉曾来找过本殿下。”二皇子忽地开口。
孟婉本游离在外的神色猛地变了。
还不等她阻止,二皇子就已开口:“她说知道本殿下思慕陆二姑娘良久,有办法帮本殿下娶到佳人,代价……只需昨日当众与陆二姑娘展示亲密即可。”
陆菀菀神色微顿。
众人看向孟婉的眼神也更加鄙薄厌恶了。
二皇子对陆菀菀的方向拱手:“本殿下想着无妨,便并未拒绝,未想孟婉只是想借此污蔑姑娘与外男有染,本殿下为一己之私险些坏了姑娘名声,改日一定登门道歉。”
大庭广众下,陆菀菀自不会揪着不放。
她红了眼,笑着原谅:“有过则改,殿下好担当。”
二皇子这才直起身,看向孟婉的眼神冷得惊人。
他终日打雁,却被雁啄了眼……孟婉真是好样的。
“这么说,猎场这两日的传言都是孟婉搞出来的了?”皇后眉头微蹙,“本宫原就瞧她不安于室,未想她心机竟如此深沉。”
“娘娘说的是,若非二殿下当众告知真相,只怕……”林心柔眼眶微红,“只怕我小妹就要被钉在耻辱柱上,当众验身了。”
陆淼也接话:“若当真如她所计划的,但凡谢督主对菀菀感情没那么深,叫她借势得逞,届时买通几个验身嬷嬷,污蔑菀菀失身又有什么难度?”
“宫里的嬷嬷规矩严明,岂会被她孟婉买通?”二公主冷不丁道。
“一个孟婉自然做不到,可若有五殿下与赵王府的势,横行皇宫也不过时间问题,她怎么不敢呢?”
闻言,赵王脸色一变,连忙跪地:“衡阳被孟婉迷惑,竟误会陆二姑娘,但她本心不坏,也断不敢做出如此之事来,请皇上明鉴!”
五皇子没察觉到自己被内涵了,只是解释:“我可不会放任孟婉害人,尤其还是害陆二姑娘。”
他们话落,永光帝却没开口。
这时陆淼跪地开口:“普天之下莫非王土,猎场行宫更是皇上一言之堂,如今在您眼皮底下就有人敢诬陷臣女,蔑视皇威罪不容诛!”
陆太傅紧随其后:“孟婉屡屡污蔑陆家,攀咬老臣女儿,求皇上秉公裁决!”
在他们之后,陆家除陆菀菀外全都跪下了。
陆菀菀坐在推椅上不说话,只是眼睛更红,眼泪蓄满眼眶,却强忍着不掉下。
谢宴西看她一眼,眸光极快地闪过什么,随即拱手道:“孟婉污蔑于臣,更意图离间臣与皇子重臣的关系,请皇上为臣做主。”
孟婉本羞愤欲死的通红双脸渐渐发白,最终变得煞白一片。
她求助般攥住五皇子的衣裳,在后者看过来时,双腿猛地一软,竟晕倒了,人砸在地砖上发出“砰”的一声闷响。
“先别急着晕。”大公主匆匆进门,身后竟还跟了一个人。
她屈膝行礼后,说道:“听闻有人造谣小姑姑并非陆家血脉,儿臣便自作主张,叫人快马加鞭将曾淑慧带了回来,当众证明小姑姑的身世。”
众人正好奇她要怎么证明,却见曾淑慧战战兢兢地抬起头,露出一张与孟婉五分相似的脸。
从前有陆家的照拂,她吃好喝好,养得富态,与纤弱的孟婉并不怎么像。
可在流放后她迅速消瘦下来,脸颊凹陷,如今看来竟与孟婉有五分相似。
仅凭这母女俩的脸,与陆菀菀和陆太傅相似的脸,便没人再有疑虑了。
大公主环视一圈:“从前曾淑慧此人只活在诸位口中,却少有人见过,如今可认全了?”
她叫人将孟婉拖来曾淑慧身边。
“记清楚这两张脸,此后若还有人质疑陆家血脉——”她一脚踩在孟婉散落的珠钗上,“便是蠢钝如猪都不足以形容!”
孟婉正处于昏厥中,隐在袖中的手却忍不住深深攥紧,绷得刚包扎好的伤口又裂开了。
“把她弄醒。”谢宴西冷声吩咐。
大公主也意会:“诬陷算计旁人时理直气壮,没得算计落空,就靠晕躲避人言与惩戒,天下哪有这等便宜事?”
“对,这孟婉心机深沉,谁知道是不是装晕?”林心柔也道。
“她污蔑我小妹身世,构陷她与二皇子有私,还编排谢督主……桩桩件件,今日一并清算!”
孟婉紧闭的双眸有一瞬颤动,顿时面如金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