杨元嗣以为这家伙咬文嚼字说是寒舍,想不到还真是寒到不能再寒了。
两人一直冒着风雪走过了朱雀门,又过了大相国寺。
杨元嗣转的都有些头晕,李继恩才在一处小巷里停了下来。
他的家只有三间屋,一个小院。
李继恩领着杨元嗣往屋里走,一个瘦弱的老太太迎了出来。
这老妇人年纪不大,但是却显得十分苍老,一身灰色的麻衣补丁上面盖着补丁。
她弯着腰咳个不停,显然是感染了风寒,那老妇人看到有客人来,急忙往屋里让。
老妇人急忙想要找茶壶倒茶,却发现里面已经没有一滴水。
场面一时间十分尴尬,杨元嗣急忙出来打圆场,“阿婆不用客气,我跟李兄弟在这里聊几句就行。”
那阿婆道了声歉,往里屋去了。
李继恩和杨元嗣坐在桌子旁边,开始讲起了自己的故事。
他家祖上本来是延安府人,世代都是军官,父亲死在征讨西夏的战争中,家道开始中落。
李继恩从小就天赋异禀,拜了名师学习武艺,练的一手好枪法。
他本来想着跟父辈一样,一刀一枪搏个封妻荫子。
可是他这一代连个堂兄弟都没有,可谓是百亩地里的一棵独苗。
李母下定决心不想让他从军了,最大的执念就是要让他赶快成婚,给老李家开枝散叶。
可是人总要有个谋生手法,在大宋朝最高贵的职业就是读书,李母也为李继恩选择了这条路。
都说术业有专攻,这李继恩是武学奇才,可是在文学上那真可以说是蠢笨不堪。
为了将他培养成才,李母也学着孟母三迁,将家搬到了汴梁来。
李继恩却没有受到任何汴梁文风的熏陶,连初级的乡试都过不去。
虽说学问未有什么长进,可是钱却花的差不多了。
到了现在都快揭不开锅的地步,李继恩不得不想办法搞钱了。
他本来就没有什么生活技能,只有一身武艺。
最适合的就是从军,总不能给人看家护院或者打劫去吧?
但是李母又坚决不准他入伍,这就形成了逻辑闭环。
李继恩只能想到了这个比武拿钱的方法。
听了李继恩的介绍,杨元嗣问他:“你自己有什么打算,要不要加入神武军?”
李继恩的眼睛瞬间亮了起来,大声喊道:“小生梦里都想上阵杀敌,如果指挥使能劝说家母同意,我这条命就是您的。”
杨元嗣此时心里应经有了主意,对付这种李母老登,只有用魔法打败魔法。
他自信起身,迈步走进了内堂,只用了不到一炷香的时间就走了出来。
李母在后面满面笑容的说道:“感谢指挥使指点迷津,以后继恩就交给你了!”
李继恩虽然看不懂,但是大受震撼。
杨元嗣给了他二十两银子,让他先给老母抓一副药,置办点儿吃食,三日后去军营报到。
李继恩已经对杨元嗣佩服的五体投地,忙不迭的连声答应。
此时天色已经放晴,汴梁的大街上又恢复了往日的活力。
店铺门口全部是打扫积雪的百姓,杨元嗣走在路上,忍不住脸上的笑意。
还有不到一月就过年了,赵纬纶和七巧他们应该在路上了吧。
自从汴梁解围以后,杨元嗣就想将他们接到汴梁来一起过年。
自己穿越过来已经三年了,他前世本来没有什么亲人,亲情反而是这边多一些。
花荣所说登州在汴梁城内的联络点是一座酒楼叫兼客栈,离着朱雀门不远。
杨元嗣正好有一桩事务,正好顺路走了进去。
这酒楼有两层高,匾额上“太白居”三个烫金大字虽然俗气却很有气势。
楼后面是个大院子,有三十多间客房和马厩。
这酒楼的老板是梁山上的老探子,叫作张青,本来就是开黑店出身。
实际掌管事务的却是她老婆,叫作孙二娘的。
这妇人心狠手辣,有武艺在身,关键忠诚可靠心思缜密,处事又圆滑,是天生的谍子。
她见杨元嗣进屋,却装作不认识,让一个小二将他引入了后院。
杨元嗣进入了一间房屋,那屋子里屏风后面却有一道暗门,将那暗门推开后面又是一个小院。
里面有两人,是跟随方腊的那两个随从。
方腊的身体被剐的只剩了一副骨架,头颅也挂在高杆上示众。
花荣不知道用了多少手段才将方腊的头颅和骨架搞到手,火化后装在了一个骨灰坛子里。
这两个侍卫对杨元嗣的感情是复杂的,方腊的失败可以说是由眼前这个男人一手造成的。
但是方腊的最后时光却是和杨元嗣一起度过的,他们一起商讨了些什么谁也不知道。
方腊最后的遗愿就是让他们一切听从杨元嗣安排。
杨元嗣让这二人带着方腊的骨殖返回帮源洞,入土为安。
孙二娘已经为他们伪造好了路引,一路上也安排的明白。
杨元嗣从怀中拿出一封信交给了他们,也算是了却了一桩心事。
这事还要追究到童贯分兵的时候,辛兴宗和杨惟忠带了三万多人从西路偷袭方腊的老巢帮源洞。
本来大家都以为方腊的大军都在杭州,这一路军马应该畅通无阻的赶到方腊老巢。
他们能想到的事情,方腊自然也想到了。
睦州到帮源洞的必经之路上有一处山谷叫作鸟啼涧,险要无比。
方腊手下的大将吕师囊在鸟啼涧设伏,将宋军全部都困在了谷里。
这些都是方腊亲口告诉杨元嗣的,到现在已经半年多了,宋军连个回来报信儿的都没有,看来事情八成是真的。
鸟啼涧杨元嗣听都没有听说过,要想赶去营救简直是天方夜谭。
但那是三万多人的性命,也不能见死不救。
方腊拿出了一个条件跟他交易,写了一封亲笔信,等他死后交给吕师囊。
杨元嗣手里也没有底牌,只能赌方腊的人品。
三万多人在与世隔绝的谷里半年有余,还不知道能剩下来多少。
现在这两个人准备完毕,他们回去的越快,活下来的人就可能越多。
杨元嗣将他们安排妥当,一人配了一匹骏马,安排他们上路了。
他抬头看着大雪初晴的蓝天,宣和二年的冬天已经快过去了,春天还会远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