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了?凌雨和老猴就这么死了?”司蕴震惊。
梅友乾嗯了一声,示意司蕴看明堂外面。
“就在明堂那杀的,两个小兵刚洗干净地!凌霜年纪小,当场吓得不敢说话,像只被拔了毛的鹌鹑。”梅友乾啐道,“这人也真是一点不忌讳!在自己屋门前杀人!”
“罪不至死。”司蕴喃喃自语,鼻尖仿佛闻到了血腥的味道,胃里一阵反胃。
前世,凌雨默默和老猴回乡去,后面倒还给她寄了些土特产。
信里歪歪扭扭的字,又是炫耀老猴会疼人,两人有了孩子,日子过得红红火火,又是说心里一直将她当成亲姐姐。
而今,阴阳两隔。
她没亲眼所见,光想象都觉得明堂那块地不干净了,更何况凌霜眼睁睁看着凌雨被虐杀在那,只怕这辈子都有阴影。
“谁说不是呢?傅稹嫉恶如仇,对于他觉得该杀之人,从不放过,心太狠了!你不知道,他就是爱杀人!这样的人不适合做夫婿,万一哪天一个不高兴,就把妻儿给砍了!”
梅友乾话里有话,暗示司蕴别再对他生情。
“不过他对阮知意倒是挺好的,他们青梅竹马,又有婚约在身,你别看他清清冷冷的,他心里肯定有阮知意!所以对于凌雨的指认,对阮知意硬是一句重话没说!”
梅友乾挑眉,揶揄一句:“想来,为了你一个小丫鬟,对未婚妻发火,实在没必要!”
天色已晚,离开前,梅友乾打了个哈欠,碎碎念。
“你是没看到现场那个惨状!太可怕了!”
司蕴怎么会不知道呢?她也算是亲眼看见傅稹杀妻,摔子。
...
茫茫雪夜,她孤身走了很久,辨不清来时的路,看不清前路。
凛冽的风裹挟着碎雪袭来,冲入鼻腔,一团白雾中,带来庞然大物。
一匹高大的战马扬起前蹄,朝天啼鸣,隐有哀怆之音。
傅稹骑在马上,手提大刀,俊逸的脸庞落满霜雪。
他一手拽着一个婴孩,高高举起。
“我此生最恨背叛,最厌恶两面三刀的小人!”他用力摔下,“背叛之人,都给老子下地狱!”
婴孩的啼哭声止。
忽然,他转过头来,像是望穿了她。
“司蕴,既然进了这道宅门,你便是我的人,想走?便只能横着出去!”
“不!”
她吓坏了,忙回身跑去,她没进啊,她要出府!
她进了哪道门?
无休无止的雪,四周是空洞的白,她跑了许久终于听不到傅稹的声音。
她在一株枯萎的老槐树下,干枯的树皮一片片剥落。
树下,是一具被雪冻得发白的躯体。
“娘?”她泪如雨下的喊。
“蕴儿,救救我的念云吧!救救我的孩子!那是与你血脉相连的孩子啊!我的孩子要死了,跟我一样,要死了!”
母亲骨瘦如柴,干枯的手,抚着雪地里沉睡的孩子。
那孩子同她当年一般大小,怯懦地缩在墙角,一头脏污的头发,遮盖住大半张脸。
“念云?汪念云?”
...
直至枕巾上晕开的冰凉感,触及眼角,司蕴才惊觉,自己在昏睡中哭了许久。
天还未大亮,她倏地起身。
门外隐约有一道人影,司蕴急忙开门出去。
秋夜的寒凉还未散尽。
傅稹身着绯红官袍,穿戴整齐的立在窗棂下,脸色有些倦怠。
一副不情不愿,去上朝的样子。
“国公爷起得这般早?”司蕴福身行礼,小心端详着傅稹的脸色,见他眼睑下有乌青,又脱口问道,“爷昨夜没睡好?”
傅稹嗯了一声:“你昨夜回来的晚,没什么事,继续睡吧!”
说完,他快步离开。
那话里的意思,带了些嘲讽和薄怒。
司蕴可不敢再睡。
略微梳洗过后,迅速出了府门。
清早的集市很是热闹,黄参将的宅子就在集市背后。
司蕴在街上,随意挑了些礼品,敲开了黄参将的门。
黄参将还未起,边穿衣边出来开门,一见是司蕴,很是吃惊。
“司蕴?来就来了,怎么还带礼来!太客气了!快进屋!喝口热茶!”黄参将伸手请司蕴进屋。
司蕴抬脚想入内,但眼角瞥见屋里有个妇人,一脸谨慎的望出来,想必是黄蓬的母亲。
“不了!”司蕴收回踏进门槛的脚,羞赧道,“我有件事,想求黄伯伯帮忙!”
“你说!”黄参将见司蕴不愿进屋,便将她请到屋外的小竹椅上坐下。
“我母亲在汪家生下过一个孩子,汪家人马上就要问斩,未及十四的孩子和妇孺会被流放!那孩子很是瘦弱,恐怕会死在流放途中!”
“所以,你想我帮你救个孩子出来?”黄参将眉头紧锁,这于他而言,并非易事。
“有钱能使鬼推磨!那个孩子在汪家,活得不如一个下人,根本无人在意的!”司蕴掏出一张五百两的银票,推到黄参将的跟前。
如此大额的银票,黄参将大吃一惊:“你哪里来的这么多钱?”
“我虽认识黄伯伯不久,但您的为人,我信得过!我如今也只信得过您了!”
黄参将怔愣住。
司蕴红着眼,央求道:“我夜夜梦见我母亲,她总说她的孩子苦,她不能瞑目,虽是汪家的孩子,但也是我母亲的孩子啊!那孩子活得比我还苦,是我在这世上唯一的血脉至亲,我不能见死不救!”
这苦肉计一下,对于黄参将而言,就是一剂猛药。
司家的孩子,真是命运多舛的苦命人,若不是自己囊中羞涩,这五百两,他都不好意思收。
“别担心,你来找我,是对的!你一个姑娘家出面不合适!这事我给你去办!”黄参将收起那张银票。
“多谢黄伯伯!”司蕴喜上眉梢,叮嘱道,“汪老太太嘴里没一句实话,黄伯伯一定记住,不要去问汪家人,我母亲的孩子在哪里!也不要按名字去找,他们会拿别的孩子来骗你!”
“那如何找?”黄参将有些为难。
“须得自己亲自去找,汪家的孩子都肥壮,但我母亲的孩子大约八岁,很瘦弱,浑身脏兮兮,像个小乞丐!”司蕴那夜见过的,尽量将那孩子的样貌描述出来。
黄参将点头道:“想来只要钱到位了,一个可怜孩子,没有捞不出来的道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