司蕴脚下一顿。
凌霜赶忙低声,解释道:“今天是凌雨出府的日子,不知为何她到现在还没走?莫非是想留在后厨?”
“在四公子身边待过,这后厨她怎么待得下去?”
司蕴曾经也如同凌雨一般,害怕出府,害怕无人庇佑,会像幼时一样受尽欺辱。
但到了不得不离开之时,才发现原来困住自己的,不是府内府外的这道宅门,而是自己怯懦的内心。
甘愿画地为牢,瞧不见府外春日昭昭。
马上就自由了,她倒开始羡慕凌雨。
司蕴走进后厨,老猴赶紧上前,低眉顺眼地说:“司姑娘,后厨的菜都烧完了,实在没有能上的菜,小的已经叫人去外面酒楼订了菜,他们方才送了许多过来,你要不去挑挑?”
“好!”司蕴看了一眼垂花门,凌雨已悄悄离去。
她对凌霜叮嘱道,“你先将这些烧好的菜,送去韶光楼,我去去就来!”
“带路!”司蕴对老猴说。
后厨到角门距离不远,这个角门一般都是下人,运送瓜果蔬菜进府的通道。
破旧且阴暗。
角门内停了一辆破旧的驴车。
司蕴一拐过墙角,便天降一个麻袋套住她,又用绳子将她捆住,扔到驴车上。
腥臭的味道令人作呕。
司蕴没吭声,任由他们摆布。
“老猴,有了这笔银子,我们可以回乡,做笔买卖,简简单单的过好日子!你不想娶我吗?”
是凌雨的声音。
“我想娶你啊!我本来就是为了你,才来这国公府当差,你走了我也打算回乡去!”
老猴紧张地猛搓双手,胆战心惊地看着驴车上的司蕴。
“只是绑走司姑娘,要是让人发现了,定招惹祸端!”
“怕什么?!”凌雨呵斥一声,“四公子都不要她了,国公府这么大,丢了一个丫鬟,有谁会在意?再说了,等发现了,谁又能知道是我们绑走的?谁会为了一个丫鬟大动干戈?”
这几句话,真是说到司蕴心坎里去了,她早就在衣袖处缝了个小口袋,一万两银子她可是随身携带。
老猴是个老实人,心仪凌雨已久,凌雨就是嘴上咋乎了些,大概率都不会伤害她。
唯一不好的,就是她一个奴籍,私逃离京,成黑户了!
官府的批文,不好弄,让人有些发愁。
下下策!
驴车缓缓驶出成国公府,凌雨看向一动不动的司蕴,质问道:“你为什么不说话?”
司蕴想知道他们准备带她去哪里,所以一直闭眼感受方向,成国公府周遭两公里,她都非常熟。
驴车似乎在往城门的方向而去。
“你别怪我心狠!你自己攀上国公爷,倒将我推进火坑!如果不是你,我们现在还安安稳稳的在四公子屋里当差!我也不会被赶出府,我不好过,我也不让你好过!”
“你没这个胆子,是谁让你绑我走的?”司蕴对凌雨很了解,没人怂恿,就算装了一肚子气,凌雨也不敢做害人的事。
都是一个院里共事的丫鬟,从十来岁一起长大,不是姐妹,胜似姐妹。
后面做了傅裕的通房,为争宠,她们吵过嘴,打过架,也同仇敌恺过。
最后,一起被冷落,一起被赶出府。
前世从未伤害过她。
“我把你带出城,你答应我,不再回成国公府,这一路上,我就让你随便选个地,放你下车!”凌雨斩丁截铁的说。
“原来如此!”
司蕴心知,成国公府里,是有人容不下她了。
“我看开了,老猴不嫌弃我,我随他回乡成亲!”
凌雨是肯定不能带司蕴回乡,她做过别人通房这件事,被乡里人知道,不仅她没了脸面,就连老猴都抬不起头。
驴车突然停住,凌雨差点摔倒,不明所以的撩开车帘,只觉一道掌风袭来,两眼一黑,没了意识。
司蕴被人扶起,解了身上的绳子。
她闭着眼,脑袋上方传来一道惊呼。
“哎呀,司蕴,怎么会是你啊?真是太巧了!我正好要去成国公府,找你家国公爷吃酒,路上竟还救了你一命!”
麻袋刚扯开,便看见高瞻澈笑意盎然的脸。
司蕴看向被打晕,扔在地上的凌雨和老猴。
她忍不住揶揄一句:“王爷真的不是自导自演吗?”
“怎么会?”高瞻澈佯装生气,斥她,“你区区一个丫鬟,值得我如此大费周章吗?”
司蕴挑眉点头笑,从驴车跳下来,当什么都没发生一般,对高瞻澈说:“既然这么巧,为报答王爷的救命之恩,不如我给王爷带路,去成国公府吧?”
“成国公府我又不是不认得路!”高瞻澈冷啐一声,“你这丫头,不识好歹,我可是救了你一命!”
“不然呢?”
司蕴示意高瞻澈睁开眼看看四周,这阴暗小巷,人迹鲜少,像是王公贵族,会大半夜来逛的地吗?
高瞻澈笑得从容淡定,话锋一转道:“其实有一件事,我觉得你应该会有兴趣知道!既然这么巧,碰上了,不如带你去看看?”
“王爷不着急吃酒?不如明早,约上国公爷一起?”司蕴建议道。
高瞻澈摇头:“不是什么可以放到台面上说的事,所以夜里去比较好!”
高瞻澈使了个眼色,一旁的两个玄影卫,已经准备上前押司蕴走。
被人押着走,可不舒服,司蕴识时务,赶忙说:“王爷相邀,司蕴顿感荣幸之至!”
…
片刻后。
天牢。
邪风裹挟着血气擦过锈迹斑斑的铁门,狱卒恭敬地领着高瞻澈朝里走。
狱卒身上挂着的一串钥匙,在行走间,发出叮铛脆响,司蕴极其讨厌这个声音。
这个地方,根本不是人待的,任何风吹草动,都能让她浑身发毛。
来到一个关押女眷和孩子的牢房,有老有少,密密麻麻的依偎在一起。
司蕴面上毫无波澜,藏在衣袖下的双手,紧扣在一起,指尖死死掐入肉里,她竟未觉得痛。
“他叫汪念云,是你母亲在汪家生下的儿子。”
高瞻澈指着牢里关着的一个八九岁的小男孩,对司蕴继续说:“你母亲死时,他才一岁,什么都不知道!说来你们姐弟俩,真是同样的命运坎坷!”
“姐弟?”司蕴想笑,但笑不出来。
不知是想笑高瞻澈,还是笑她自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