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入冬。
寒风卷着细碎的冰霜,略过巷口。
一出门便感受到凉意,司蕴拢紧衣襟,脚下步子飞快。
朱雀大街。
八仙客栈。
柜台内,账房先生正低头拨弄着算盘珠子,手指拨动的速度极快,珠子碰撞声,清脆响亮。
一道人影罩下。
他头也未抬,扬声喊道:“彭娘子,来客人了!”
“来啦!”彭娘子不过二十出头,笑逐颜开地走过来,见到客人时,怔了一下。
“启东哥!”
闻声,柳启东蓦然抬眼,对上一双美目,顷刻间,脸上染上红晕。
“司蕴?你怎么来了?”柳启东赶忙起身,手脚都不知该放哪了。
彭娘子看在眼里,脸色倏地一变,上下打量着司蕴。
“你就是成国公府的司姑娘?”
“是!”司蕴笑着,微颔首。
“你来找我什么事?”
话一出口,柳启东又觉不妥,太过于客气生疏。
应该让司蕴坐下再聊,正抓耳挠腮地想,哪家茶馆比较好。
“去里屋坐下聊吧!”彭娘子建议道。
“好!多谢彭娘子!”
司蕴认得彭娘子,这一点让柳启东有些意外。
她们二人应当没见过吧?
两人一前一后,进入里屋。
“听说你没在四公子跟前伺候了,在国公爷屋里伺候,辛苦吗?”
柳启东用自己的衣袖,擦了擦小桌子,又擦了擦椅子,才让司蕴坐下。
给她倒了一杯热茶。
他知道柳管家给司蕴送了定亲书,司蕴一直没有回复。
今日突然造访,不知道是不是为了定亲书?
他很想问问,但怕她是来拒绝的,又没敢开口。
不着急!
她没回复,便是犹豫不决,他可以等。
“国公爷公务繁忙,早出晚归,极少在府里,倒是不辛苦!”
司蕴看了一眼,倚在里屋门框上嗑瓜子,正大光明偷听的彭娘子,心里头有些涩然。
“那就好!”柳启东羞赧的笑。
“启东哥,我今日来,有一事相求。”
听到司蕴这么说,柳启东心里很开心,立刻回道:“咱俩自小的情意,你说这个就见外了!什么求不求的,只要你开口,我去办就是了!”
闻言,司蕴垂眼笑了,彭娘子翻了个白眼,嗑出来的瓜子仁都不香了。
“再过两月,就开春了,我想寻个靠谱的庄稼人家,帮忙打理这些田产。”司蕴从怀中掏出一张田契。
“这是荒田!是宫里给的赏赐?”
柳启东仔细看着田契,边看边说:“往年国公爷得了这样的田契,都是直接交给三夫人统管,今年为何在你手上?”
“国公爷马上要成婚了,国公夫人一进门,府里中馈也是要移交的,所以这些田契便没登录进府里,国公爷信得过我,由我先打理!”
司蕴笑着说起谎来,脸不红气不喘。
这些田产,都是她私藏下来的,傅稹甚至不知道他有这些东西。
位高权重之人,挣起家产来,就是又轻松又快。
可挣得再快又如何,娶个败家媳妇,挖空整个成国公府,贴补给靖南王府。
三夫人气得夜不能寐,怒骂傅稹娶了个赔钱货,还不如不娶。
所以,在力所能及时,司蕴想给傅稹留些财路,才能有更多选择。
“好!小事一桩!我正好认识几个靠谱的庄稼人家,这事交给我了!”柳启东满口应下。
“国公爷还想置些能生钱的铺子,如果有合适的,也可以来告知于我!”司蕴巧笑浅兮。
眉眼顾盼生辉。
柳启东许久未见她,乍一见她这么对着自己笑,两眼看得痴了,嘴上随口应道:“交给我,交给我!都交给我!”
话落,意识到自己有些失态,赶紧低下头。
一旁的彭娘子,见柳启东那不要钱的样子,就来气,呸了一声,将瓜子皮用力吐到地上。
“之前四公子为难你,我实在心里过意不去,如果启东哥不嫌弃的话,以后国公爷的私账,都交给你来打理,好不好?”
柳启东愣了一下,还未说什么,彭娘子先炸毛了。
“柳启东,你别忘了你被扫地出门,是谁收留的你!现在她回头找你,启东哥启东哥叫两声,你骨头都酥了,是不是恨不得现在就回去?”
“彭娘子!你别胡说!”柳启东红着脸,轻斥。
司蕴赶忙起身,解释:“国公爷如今的私产并不多,我的意思是启东哥能者多劳,托他一同打理,并不是让他离开你的铺子。”
彭娘子脸色稍霁,继续嗑瓜子,围着司蕴绕一圈,嘴里呸着瓜子皮。
“你也是大姑娘了,你还能在主子爷的屋子里,伺候几年?再拖两年,可真不好嫁了!管这些事,对你有什么好处?”
闻言,柳启东站起身,神色紧张。
彭娘子在替他问司蕴的意思,他明白的。
“国公爷对我有恩,只要我在跟前伺候一日,便得尽心尽力啊!哪里能只想着自己?”司蕴从容不迫的笑回。
彭娘子笑起来:“漂亮话谁都会说!你家主子爷连田契都能给你,想必你这样的丫鬟,出不了府门!哪个主子爷舍得?”
“国公爷沉稳持重,不是贪色之人。”
“男人嘛,我见得比你多!都一样好色!”彭娘子凑到司蕴耳边,低语,“你吃着碗里看着锅里,想做妾不丢人,别拖着别人给你兜底!”
司蕴脸色微变,彭娘子是个长于市井的寡妇,说话直来直去,不太好听。
“启东哥,我等你的好消息!先走一步!”
司蕴不愿多做争论,转身离开。
“司蕴……”
柳启东追出去,还想叫她再坐一会,聊聊别的也好。
但她走得飞快,转眼间身形隐入暗巷,瞧不见。
“别看了,人早走远了!”彭娘子笑叹一声。
“你跟司蕴说了什么?惹她生气了?”柳启东有些恼怒,方才彭娘子最后两句话,说得很小声,他没听见。
“傻子!她就是想拖着你,当个备选,你还上赶着!”彭娘子破口大骂。
“我愿意!只要她一日不嫁,我等一日!与你何干?你为何要去说她?”
柳启东一气之下,不进铺子算账,给司蕴忙活田产的事去了。
彭娘子气得在门口,叉腰大骂柳启东软骨头,舔狗舔到最后一无所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