死寂。
纯粹的、令人窒息的死寂，取代了幽绿灯火熄灭后残留的邪异余韵。
空气中弥漫着尸蜡燃烧殆尽的焦糊恶臭、淤泥的腥腐、以及一种冰冷的、仿佛来自河底深处万年沉尸的**水腥寒气**。惨淡的月光从高耸岩壁的缝隙吝啬地洒下，在湿滑的浅滩和漆黑的河面上投下斑驳破碎的光影，非但没有带来丝毫暖意，反而将这片巨大地下溶洞衬托得更加阴森、更加空旷。
林琛大口喘息着，冰冷的空气刺得肺叶生疼，每一次呼吸都带着浓郁的水腥和尸臭味。右臂被老泥鳅抓过的地方，残留着滑腻冰冷的触感和一丝深入骨髓的阴寒，正缓慢地侵蚀着他本就疲惫不堪的身体。体内，灶君血脉的金纹与混沌之力碰撞后的余烬仍在灼痛经脉，如同闷烧的炭火。他艰难地撑着膝盖站直，目光扫过这片吞噬了渡船帮最后痕迹的污秽渡口。
楚瑶瘫坐在干燥的岩石上，小脸煞白，嘴唇还在微微颤抖。她紧紧抱着怀中的青铜古镜，指关节因用力而发白。镜面在月光的映照下，那层之前被幽绿灯火沾染的不祥绿意似乎褪去了，但仔细看去，镜框边缘几道极其细微的、如同蛛网般的**暗绿色裂纹**却顽固地残留着，仿佛某种侵蚀留下的永久伤痕。她空洞的眼神望着老泥鳅自爆沉没的那片浑浊水面，残留着惊魂未定的恐惧。
云诗韵依旧昏迷不醒，被楚瑶安置在相对干燥的高处岩石上。焦黑残破的身躯在月光下如同破碎的瓷偶，只有微弱到几乎难以察觉的呼吸起伏证明她尚未被死亡彻底带走。她左臂上那道引雷的符篆黯淡无光，皮肤下的雷纹也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量。
而夏九璃……
林琛的目光转向她。
她静静地站在浅滩边缘，离冰冷的河水仅一步之遥。暗紫色的水晶雷煞覆盖全身，在惨淡月光下流转着冰冷而内敛的光泽。那头由电流凝聚的长发安静地垂落，不再有火花跳跃，却散发着一种更加深沉的、令人心悸的死寂。她背对着众人，面朝着河流上游溶洞深处的无尽黑暗，妖异的紫瞳中，左眼的幽紫冥火沉静如渊，右眼的青紫雷芒也收敛了锋芒，只剩下一种非人的、近乎永恒的漠然。
刚才那场与尸蜡引魂灯、与老泥鳅残骸怨念的短暂而激烈的交锋，似乎并未在她身上留下任何痕迹。破灭雷煞之匕的反噬？引动冥火点杀邪灯的消耗？在她此刻的状态下，都显得微不足道。她更像一尊被放置在污秽渡口的、冰冷而强大的**镇物**，隔绝了自身，也隔绝了外界的情感。
然而，林琛能感觉到一丝不同。
一种更深沉、更隐晦的**撕裂感**，正从她看似稳固的躯壳内部透出来。离魂琵琶声的撩拨，邪异灯火韵律对魂魄的侵蚀，以及最后动用冥火时可能触及的王妃本源……这些无形的创伤，远比表面的平静更加致命。她离“人”的岸边，似乎又远了一步。
“林大哥……”楚瑶带着哭腔的声音打破了死寂，带着无尽的疲惫和后怕，“我们……我们离开这里好不好？这里……好冷……好可怕……”
林琛深吸一口气，压下翻腾的疲惫和忧虑，强迫自己冷静下来。离开？谈何容易。头顶是崩塌的雷池遗迹，唯一的出路似乎只剩下眼前这条不知通往何处的、散发着浓烈水腥和死亡气息的地下暗河。而且，朱雀坊的离魂调虽然因邪灯被毁而暂时飘远，但那如同幽灵般徘徊在黑暗水道中的琵琶低语，就像悬在头顶的利剑，随时可能再次奏响索命的乐章。
“丫头，再坚持一下。”林琛的声音嘶哑却尽量温和，“我们必须找到离开的路。”他目光投向河流上游的黑暗深处，“顺着水流，或许能找到出口。”
他走到楚瑶身边，想扶起她，目光却不经意间再次扫过她怀中的青铜古镜。那镜框边缘细微的暗绿裂纹，在月光下似乎……**微微蠕动了一下**？如同活物的血管！一股极其微弱的、带着污浊水腥气的阴冷气息，从裂纹中悄然逸散！
林琛的心猛地一沉！邪灯虽然被毁，但那股污秽的怨念，似乎已经通过某种方式，悄然寄生或者污染了这面通灵的古镜？！
就在这时！
“咕噜……咕噜噜……”
一阵极其轻微、如同水底气泡破裂的声音，毫无征兆地从他们脚下的淤泥中传来！
不是一处！
是四面八方！
无数细小的、密集的气泡破裂声，如同沉睡在淤泥深处的某种东西被惊醒，开始不安地躁动！伴随着气泡声，一股更加浓郁、更加刺鼻的**淤泥腐臭味和尸水腥气**猛地从湿滑的河滩下弥漫开来！脚下的淤泥，仿佛有了生命般，开始极其细微地、令人头皮发麻地**蠕动**起来！
林琛瞬间汗毛倒竖！他猛地将楚瑶拉到自己身后，仅存的右手下意识地摸向腰间——那里空空如也，符咒保温箱早已耗尽力量！
“小心地下！”他厉声警告，目光死死盯着脚下蠕动的淤泥！
夏九璃也缓缓转过身，冰冷的紫瞳扫过浅滩，右眼的雷芒微微亮起一丝警惕的光芒。
“哗啦……”
一声清晰的、如同重物破开淤泥的声音，在林琛前方不到五步的浅水中响起！
浑浊的水面下，一团粘稠的、由淤泥、腐烂水草和某种惨白物质混合而成的**巨大阴影**猛地拱了起来！浑浊的水流向两侧分开，那团阴影缓缓升起，显露出一个……勉强能看出人形的轮廓！
那是一个人形的……**东西**。
高度接近成人，但身体肿胀得不成比例，仿佛在水中浸泡了无数年。皮肤是令人作呕的、死鱼肚般的惨白色，布满深绿色的滑腻水藻和黑色的腐烂斑点。无数细小的、如同蛆虫般的淤泥颗粒正从它身上簌簌滑落。它的头部没有五官，只有一团不断向下流淌着黑色泥浆的、模糊的凹陷。最恐怖的是它的双臂——那根本不是手臂，而是两根由无数纠缠在一起的、惨白肿胀的**人类肢体**（手臂、小腿、甚至半截躯干）扭曲融合而成的、巨大而畸形的**淤泥触手**！触手末端没有手掌，只有不断滴落着粘稠黑泥的、参差不齐的骨茬！
一股浓烈到令人窒息的**尸臭、水腥和怨毒**混合的恶臭，如同实质的冲击波，从这淤泥怪物身上爆发出来！它那没有五官的“脸”转向林琛等人的方向，虽然没有眼睛，但林琛能清晰地感觉到一股冰冷刺骨、充满了无尽痛苦和憎恨的**怨毒视线**锁定了他们！
“呜……呜哇……”楚瑶发出一声短促的、被恐惧掐断的呜咽，死死抓住林琛的衣角，身体抖得像风中的落叶。她怀中的青铜古镜镜框边缘，那暗绿色的裂纹再次剧烈地蠕动了一下，仿佛在与淤泥怪物共鸣！
“淤泥溺尸……”林琛的脑海中瞬间闪过一个词！这绝非普通的尸变！这是无数溺死在这条阴河中的亡者，他们的怨念、痛苦和腐烂的躯体，在漫长岁月中被这污秽的水脉和刚刚那盏邪异引魂灯散发的力量侵蚀、污染，最终**融合**而成的恐怖怪物！它本身就是这片污秽渡口的一部分！
“滋啦——！”
不等林琛多想，那淤泥溺尸猛地发出一声如同破锣摩擦般的嘶鸣！它那由无数残肢扭曲而成的巨大淤泥触手，带着万钧之势和浓烈的恶臭，如同两条巨大的攻城锤，狠狠朝着林琛和楚瑶横扫而来！触手未至，掀起的腥风恶臭已令人作呕眩晕！
太快了！距离太近了！
林琛瞳孔骤缩！他体内的混沌之力在生死危机下本能地躁动，但虚弱和压制让他根本无法调动！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将身后的楚瑶猛地推开，同时自己竭尽全力向侧面扑倒！
“砰！！！”
一声沉闷的巨响！
淤泥触手重重砸在林琛刚才站立的位置！坚硬的浅滩岩石瞬间被砸得粉碎，碎石混合着腥臭的淤泥四散飞溅！巨大的冲击力形成的气浪将刚刚扑倒的林琛狠狠掀飞出去，重重撞在后方冰冷的岩壁上！剧痛从背后传来，喉头一甜，一口鲜血再也忍不住喷了出来！
“林大哥！”楚瑶被推开摔倒在地，看到林琛吐血，发出惊恐的尖叫！
那淤泥溺尸一击不中，头颅（如果那能称之为头）猛地转向被掀飞的林琛，那流淌着黑泥的凹陷似乎“锁定”了他！另一条淤泥触手高高扬起，带着更加狂暴的怨毒，朝着暂时无法动弹的林琛当头砸下！触手末端滴落的黑泥带着强烈的腐蚀性，落在岩石上发出“滋滋”的声响！
眼看林琛就要被砸成肉泥！
“嗡——！”
一道冰冷的力场瞬间降临！空气仿佛凝固成了坚冰！那砸落的淤泥触手在距离林琛头顶不足三尺的地方，如同陷入了无形的泥沼，速度骤然变得极其缓慢、凝滞！
夏九璃出手了！
她不知何时已闪身挡在了林琛前方，覆盖着暗紫雷煞的右手五指张开，掌心对着那巨大的淤泥触手！强大的禁锢力场正是从她掌心爆发！她紫瞳冰冷，右眼的雷芒稳定地跳跃着，对抗着淤泥触手上蕴含的恐怖巨力和污秽怨念！
“呃……啊！！！”淤泥溺尸发出愤怒的咆哮！它被禁锢的触手疯狂地挣扎扭动，粘稠的淤泥和腐烂的肢体碎片不断崩落，试图挣脱这无形的枷锁！一股更加深沉的、混合着无数溺死者绝望哀嚎的**怨念冲击波**，如同无形的潮水，狠狠撞向夏九璃！
夏九璃覆盖着雷煞的身体微微一晃！紫瞳中的光芒波动了一下！禁锢力场也出现了瞬间的松动！那淤泥触手趁机又向下压了数寸！滴落的腐蚀黑泥几乎要触及林琛的头发！
“破！”
冰冷的敕令再次响起！夏九璃左手并指如刀，指尖一点极度凝聚的幽紫冥火瞬间亮起，带着洞穿污秽的决绝，朝着那被禁锢的淤泥触手凌空点去！
“噗嗤！”
幽紫冥火如同烧红的钢针刺入腐肉，精准地没入了那由无数残肢扭曲而成的触手核心！
“嗷——！！！”
淤泥溺尸发出惊天动地的惨嚎！被冥火击中的部位瞬间变黑、碳化！无数细小的、扭曲的、半透明的人脸虚影从碳化的伤口中尖叫着逸散出来，又迅速被冥火焚烧殆尽！整条巨大的触手剧烈地抽搐、萎缩，仿佛被抽干了所有力量，软塌塌地垂落下来！
夏九璃趁机收回禁锢力场，身形微动，已带着林琛退后数丈，将他放在楚瑶身边相对安全的区域。
然而，危机远未结束！
“咕噜噜……哗啦！哗啦！哗啦！”
就在夏九璃击伤一条触手的瞬间，他们周围的浅滩、甚至不远处的河水中，如同沸腾般冒起无数密集的气泡！一个、两个、三个……整整**七具**形态各异、但同样由淤泥、腐尸残骸和水藻构成的溺尸怪物，破开淤泥和河水，缓缓站了起来！
它们有的像巨大的水蜘蛛，腹部由肿胀的腐烂躯干构成，长着八条由人类腿骨和淤泥混合的节肢；有的像臃肿的蟾蜍，背部鼓起巨大的、流淌着黑水的脓包，脓包表面镶嵌着数颗浑浊无神的眼珠；有的则保持着相对完整的人形，但身体高度腐烂，腹腔洞开，里面塞满了缠绕着水草的森森白骨……它们唯一的共同点，就是那浓烈到化不开的尸臭、水腥和滔天的怨毒！
七具溺尸，加上最初被夏九璃重创的那一具，八双（或更多）充满憎恨的“视线”，齐刷刷地锁定了场中唯一散发着强大威胁气息的目标——夏九璃！以及她身后虚弱的林琛和楚瑶！
它们没有立刻进攻，而是缓缓地、无声地移动着，从四面八方围拢过来，如同捕猎的群狼，封死了所有可能的退路！浓烈的怨毒气息交织在一起，形成一股令人窒息的、绝望的力场，不断冲击着三人的心神！楚瑶的脸色已经白得像纸，牙齿咯咯作响，几乎要晕厥过去。林琛强撑着站起，挡在楚瑶身前，心脏狂跳，大脑飞速运转寻找着生机。
这些溺尸怪物似乎对物理攻击和能量攻击都有很强的抗性（从夏九璃需要动用冥火才能重创一条触手可见一斑），而且数量众多，被它们围住，夏九璃再强也难以护得周全！它们的弱点是什么？水？淤泥？怨念核心？
“呜……呜……冷……好冷……水……淹死我了……”
“……还我命来……凭什么……你们能活……”
“……一起……下来……陪我们……”
无数细碎、重叠、充满了极致痛苦和怨恨的**低语声**，如同魔音灌耳，毫无征兆地直接钻入三人的脑海！这并非声音，而是无数溺死者残留的怨念，通过某种方式直接传递的精神冲击！
“啊！”楚瑶痛苦地抱住了头，青铜古镜脱手掉落在岩石上，发出“哐当”一声脆响。镜框边缘的暗绿裂纹在怨念冲击下，如同活物般剧烈蠕动，甚至隐隐发出微弱的幽光！
林琛也感觉头痛欲裂，仿佛有无数冰冷的针在刺扎大脑，无数溺死者的绝望画面不受控制地在眼前闪现！他体内的混沌之力被这纯粹的精神怨念刺激，更加狂暴地翻腾起来，与灶君血脉的余烬激烈冲突，让他眼前阵阵发黑！
就连夏九璃覆盖着雷煞的身体也再次出现了明显的波动！她紫瞳中的冥火和雷芒剧烈闪烁，那源自王妃本源的千年尸煞似乎与这污秽水底的怨念产生了某种共鸣，无数破碎的、属于王妃殉葬时的冰冷、黑暗、窒息的记忆碎片再次翻涌！她左眼的幽紫冥火猛地暴涨了一下，一股更加深沉的、属于古墓深处的阴寒死气不受控制地弥漫开来！
“守住心神！别被怨念侵蚀！”林琛对着楚瑶和自己嘶吼，试图用意志对抗脑海中的魔音！但效果甚微。这些溺尸的怨念低语，如同跗骨之蛆，无孔不入！
就在这时！
“叮……咚……”
一声极其微弱、却异常清脆的**水滴声**，仿佛穿透了层层怨念的低语，清晰地落入了林琛的耳中！
水滴声？
林琛猛地一怔！在这充斥着水声、淤泥蠕动声和怨念低语的溶洞里，这声水滴显得如此突兀而纯净！来源是……楚瑶掉落在岩石上的青铜古镜！
只见那面青铜古镜，镜框边缘蠕动的暗绿裂纹处，不知何时，竟凝结出了一滴晶莹剔透的**水珠**！水珠在惨淡月光下折射出微弱的光芒，正是刚才那声清脆水滴的来源！更奇异的是，当这滴水珠出现的瞬间，镜面本身似乎也发生了一丝变化，那残留的、被怨念刺激的幽光黯淡了下去，镜面中心反而隐隐泛起一层极其微弱的、**温润的月白色光晕**！
水珠……镜面……月华……
一个念头如同闪电般划过林琛混乱的脑海！
纯净的水？反射？声音？！
这些溺尸是怨念和污秽的聚合体，它们的攻击方式除了物理和污秽怨念，更核心的是这直接侵蚀精神的**怨念低语**！它们本身，就是这污秽水脉的一部分！而楚瑶的青铜古镜，是通灵之物，能映照阴阳，甚至能凝聚月光！刚才那滴水珠，是镜面在月华和某种未知力量（或许是镜灵本身的净化？）作用下，对抗污秽怨念时产生的**纯净凝结**！
声音！它们的低语是精神攻击的核心载体！如果能干扰甚至破坏这怨念之声的传递……
“丫头！镜子！用镜子反射水滴的声音！对准它们！”林琛用尽全身力气，朝着痛苦抱头的楚瑶嘶吼！这是他灵光一闪的猜测，也是绝境中唯一的生机！
楚瑶被林琛的嘶吼惊醒！求生的本能压倒了精神被侵蚀的痛苦！她猛地扑向掉落的青铜古镜，不顾镜框边缘暗绿裂纹的蠕动带来的冰冷刺痛，一把将它抓了起来！
她看到了镜框边缘那滴晶莹的水珠！也感受到了镜面中心那微弱却温润的月白光芒！仿佛福至心灵，楚瑶用尽全身的意志力，集中精神，将所有的恐惧和痛苦暂时压下，双手紧紧握住冰冷的青铜镜柄，将镜面高高举起，再次对准了溶洞顶部缝隙中透下的惨淡月光！
“嗡——！”
青铜古镜发出一声比之前更加清越的嗡鸣！镜框边缘蠕动的暗绿裂纹仿佛被一股纯净的力量压制，瞬间僵滞！镜面中心那温润的月白光晕骤然明亮起来！那滴凝结在裂纹边缘的晶莹水珠，在月白光华的照耀下，轻轻一颤——
“叮……咚……”
又是一声清脆空灵的水滴声响起！
这一次，声音不再微弱！在青铜古镜月白光华的加持下，这声水滴如同投入平静湖面的石子，带着一种奇异的、洗涤心灵的**纯净韵律**，清晰地荡漾开来！
“滋——！”
当这声被镜面月华之力加持、放大的纯净水滴声扩散开来的瞬间，如同烧红的烙铁按在了冰面上！
那八具缓缓围拢、正不断释放着污秽怨念低语的淤泥溺尸，动作猛地一滞！
它们身上散发出的浓烈怨毒气息如同被无形的力量狠狠冲刷，瞬间紊乱、减弱！那些直接钻入林琛、楚瑶脑海的怨念低语，像是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猛地掐断，戛然而止！只剩下无数混乱的、模糊不清的痛苦嘶鸣残响！
有效！
纯净的水滴声，在通灵古镜和月华的加持下，竟然真的能干扰甚至压制这些污秽溺尸的怨念核心！
“呃……啊！！！”为首的、被夏九璃重创过触手的溺尸发出一声暴怒的嘶吼，似乎被这纯净的声音彻底激怒！它和其他溺尸不再保持包围阵型，而是带着更加疯狂的怨毒，不顾一切地朝着楚瑶（声音的来源）猛扑过来！巨大的淤泥肢体挥舞，腥臭的黑泥飞溅，要将她和那面讨厌的镜子彻底撕碎！
“就是现在！”林琛对着夏九璃厉喝！
一直如同冰冷雕塑般静立的夏九璃，在怨念低语被水滴声压制的瞬间，紫瞳中的混乱波动骤然平息！右眼的青紫雷芒爆发出前所未有的刺目光华！她似乎彻底摆脱了怨念和王妃记忆碎片的双重干扰！
面对疯狂扑来的溺尸群，夏九璃覆盖着暗紫雷煞的双手猛地合拢于胸前！掌心之中，一点极度凝聚、内敛到极致的**幽紫光点**瞬间浮现！光点虽小，却散发着足以冻结灵魂的极致阴寒和毁灭气息——正是最纯粹的**冥火本源**！
她没有像之前那样点射，而是双手猛地向两侧一分！
“寂灭！”
冰冷的敕令如同九幽寒风刮过溶洞！
以她为中心，一道肉眼可见的、呈完美圆环状的**幽紫冥火冲击波**，如同平静湖面投入巨石激起的涟漪，无声无息却又迅疾无比地扩散开来！
冥火所过之处，空气瞬间被冻结出细密的黑色冰晶！冰冷的死寂取代了一切！
“噗！噗！噗！噗……”
一连串沉闷的、如同气泡破裂的声响！
那八具疯狂扑来的淤泥溺尸，在被幽紫冥火冲击波扫过的瞬间，动作彻底僵直！它们肿胀腐烂的躯体，连同那些扭曲的淤泥触手、镶嵌的眼珠、腹腔的白骨……所有的一切，都在瞬间覆盖上了一层幽暗的紫色冰晶！冰晶内部，深黑色的冥火无声地燃烧着，将它们由内而外，连同那些污秽的怨念核心，彻底冻结、焚灭！
没有惊天动地的爆炸，只有绝对的死寂和湮灭。
八具形态各异的溺尸冰雕，保持着扑击的姿势，凝固在冰冷的浅滩和河水中，如同八座诡异的、散发着幽紫寒气的墓碑。几息之后，冰雕无声地崩解，化为无数细碎的黑色冰尘，混合着腥臭的淤泥，缓缓沉入河底，消失无踪。
溶洞再次恢复了死寂。
只有水滴从岩顶滴落的声音，以及楚瑶怀中青铜古镜镜框边缘，那几道仿佛被冥火灼烧过、颜色更深邃了几分的暗绿裂纹，无声地诉说着刚才的凶险。
夏九璃缓缓收回双手，覆盖周身的暗紫雷煞光泽似乎也黯淡了一丝。她紫瞳中的冥火与雷芒恢复了之前的平静，但那份非人的冷漠，似乎又加重了一分。
林琛扶着岩壁，剧烈地喘息着，劫后余生的庆幸与更深的忧虑交织。楚瑶瘫软在地，紧紧抱着古镜，小脸上满是疲惫和后怕。
“顺着水流……走……”林琛指着河流上游的黑暗，声音虚弱却坚定。这片污秽的渡口，吞噬了太多，必须尽快离开。
夏九璃沉默地走到昏迷的云诗韵身边，单手将她焦黑残破的身体轻松提起。冰冷的紫瞳扫过林琛和楚瑶，没有言语，却用行动表明了护卫。
三人（或两人一尸一护卫）再次启程，踏着冰冷的浅滩淤泥，朝着溶洞深处、未知的上游黑暗，蹒跚而行。身后，只留下沉尸的怨念被彻底冻结的寂静，以及那面铜镜深处，悄然加深的、通往未知深渊的裂痕。卷二的煞影，正沿着这条流淌着死亡与遗忘的阴河，缓缓流向终局，而卷三的劫火，已在黑暗的尽头，点燃了无声的引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