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两人挤进来,一边看展览样品,一边旁若无人地讨论。
“阿堂,要是把这印泥拿给我恩师,你看如何?”
“那还用说吗?你若真给他一盒,说不得他会替你上下打点,春闱你拔得头筹都有可能。”
“起拍价都要一千两,可惜我银钱不够。”
“那还不容易,我家酒坊缺粮食,你把粮食卖给我,外面一千八百文一石,我做主给你两千五百文,如何?”
“那你岂不是亏死了?”
“怎么可能,酒坊有几个亏钱的?再说了,一旦酒坊断了粮,损失可不是七百文的问题。”
“好,那卖给你五千石如何?若能两千五百文一石,足够我上下打点了。”
“我家酒坊粮食缺口很大,你有多少我要多少。你不是京城认识的人多吗?帮我打听一下,谁肯出售粮食,再加点价也可以。”
“那我打听一下。你住在哪里?”
“我住在许记客栈天字一号间。”
两人讨论得十分融洽,那叫阿堂的锦衣公子也很大气,当场给贵公子五千两定金。
这一切都被傅鹤晨、徐浩南等人听在耳里,看在眼里。
徐浩南啧啧叹气:“早听说酒坊赚钱,没想到如此财大气粗,一石粮食多加七百文就跟玩似的。”
谢春桦叹道:“可惜我家没有存粮,不然我先卖两千五百文,回头再购新粮,既能消陈粮,还能赚差价。”
傅鹤晨心思早就飞了,敷衍地说:“是啊是啊。”
在麒麟阁再三打听了龙泉印泥的价钱,又问了以往的起拍价和成交价。
发现这龙泉印泥每盒成交价,要万两银子。
按照一千八百文一石,就要五千六百石粮食。
若两千五百文,四千石粮食就可以了。
姚素衣给他说过,以前受穷,所以侍郎府里平时都积攒大量粮食。
这些粮食三辈子都吃不完,而且每年庄子上还会有新粮收入。
那些陈粮都生虫了。
对,把陈粮卖掉,反正也吃不完。
可如果从侍郎府里搬运这么多粮食,一定无法瞒过郡主。
傅鹤晨心里忐忑不安,回到侍郎府,就去了大厨房。
姚大嫂听说傅鹤晨来大厨房了,立马出来,问道:“大少爷,您这是?”
“大舅母,我刚才与同窗玩了一圈,有些饿了,来看看有什么可吃的。”
姚大嫂立即给他端出来几样点心,傅鹤晨一边吃一边装作无意地问:“大舅母,现在外面粮食价钱多少?”
“一千八百文一石,有什么问题?”
“今儿我在外面听到有个酒坊的少东家着急买粮食,说南方天灾,粮食断供,酒坊就要停工了。他开价两千五百文一石,有多少要多少。”
“老天,这么高?”
“他们开的酒坊,如果断粮,损失可远比七百文多得多。”
“那确实,这停工影响太大了。不仅酒水断供,锅灶一停,都可能废掉......”
姚大嫂和傅鹤晨同时想到府里积攒的那些粮食。
以前挨饿没饭吃,可是这种报复性存粮真的是蠢透了,每年粮仓里飞出来的蛾子铺天盖地的,那粮食哪里还能吃?
姚大嫂低声对傅鹤晨说:“大少爷,咱们府里积攒那么多粮食,每年......”
两人一拍即合:把庄子上存的三万石粮食卖出去五千石。
这样一次性就能到手一万两千五百两银子。
高价处理掉存粮,傅鹤晨可以买印泥,姚大嫂也能给孩子们存一些安身立命的家底了。
姚大嫂激动得走路都顺拐了。
她在府里当差,月例只有六百文,一年各种抠搜也就十两左右,自己小姑子,简直小气死了。
傅鹤晨叫姚大嫂亲自去许记客栈天字一号间找那个“阿堂”谈判,他亲自去庄子上看粮食。
锦玉堂和姬染在许记客栈天字一号间正在对饮。
锦玉堂道:“小侯爷,我们这计策十分低劣,稍微一思忖就发现破绽,他会上当吗?”
“你以为他是多聪明的人?什么碗装什么菜,什么锅配什么盖,他这样的,用这种手段刚刚好。”
两人对饮,外面守着的侍卫进来对他们说:“小侯爷,锦公子,外面有个女人来拜访锦公子,说是侍郎府的人。”
姬染哈哈大笑,说道:“你看,这不是来了?你们慢慢谈,我先躲一躲。”
他去了屏风后面,锦玉堂整理一下衣裳,对门口的侍卫说:“叫她进来。”
姚大嫂捂着一个大方巾,脸包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眼睛。
进来把方巾解开,看着眼前锦衣华服的锦玉堂,立马微弯着腰问道:“请问,阿堂公子在吗?”
锦玉堂故作吃惊地问:“这位大姐,在下姓锦,小名阿堂,您是哪位?”
姚大嫂说:“锦公子,是不是你家有酒坊,想购置粮食?”
“对啊,大嫂,您手头有粮食?”
“有。”
“太好了,进来谈。”锦玉堂很热情地迎进去,端茶倒水,上点心,一边忙活一边问,“大姐,您手头有多少粮食?”
姚大嫂道:“你肯出什么价?”
“新粮两千五百文,一年陈粮一千八百文,两年以上八百文一石。”
“哦,这样啊,”姚大嫂一下子有些萎顿,说道,“我怎么听说您对陈粮也收两千五百文一石?”
锦玉堂说:“那是照顾朋友,另外,也要看量,您若只有百八十石,说实话,大姐,我还不想要。我们酒坊那么大,低于一千石都没什么意思,还不够折腾的呢!”
姚大嫂对酒坊没什么概念,就说:“我手头有粮,虽然是一年陈,但是您若是按照两千五百文一石,那我能一次性出售五千石粮食。”
锦玉堂大喜,痛快地说:“大姐,我要先验粮,确保没有发霉、没有虫蛀,价钱好商量。”
他表示若一次性出五千石粮食,愿意以两千五百文一石的价格买下来。
双方说好,粮食装车再付钱,银货两讫,先小人后君子。
姚大嫂想着即便他们装车,也跑不掉,便同意了。
双方约好先去验粮。
姚大嫂回府告诉了傅鹤晨洽谈结果,说:“要验粮就躲不过你娘或者老夫人,怎么办?”
姚素衣和傅老夫人都有囤粮情结,如果直接告诉她们要卖粮,肯定都不干。
傅鹤晨想到了傅桑榆。
姚素衣不肯卖粮,傅桑榆就不同了。
傅桑榆在这几个孩子里是最没吃过苦的,心又狠,找她合作最是合适。
最重要的是她跟着姚素衣学管家,粮食在哪里,钥匙在哪里,她都清楚。
傅鹤晨把傅桑榆从庄子上叫出来,偷偷把自己和大舅母的所有计划告诉了傅桑榆,傅桑榆心花怒放。
原来,梁幼仪还有不到十天就会发狂啊!
大哥和大舅母太给力了。
至于卖粮食,她比傅鹤晨还要积极。
“既然做了,为何只出手五千石?两万石吧,一次性到手五万两银子。”
“这么多,二叔和娘会生气!”
“大哥,我说句话,你也别不高兴,二叔他靠不住!天寒地冻,他把我们赶到庄子上,却把郡主接到府里执掌中馈,根本不把母亲那么多年的付出放在眼里。这粮食反正吃不完,我们卖些银子,握在手里,以后还有退路。”
傅桑榆说无毒不丈夫。
傅鹤晨点头:“是啊,郡主来到府里,你不知道,她把相府的中馈都要倒腾空了,都拿去贱卖,还债了。”
“她还没过门,还忌惮着二叔,一旦过门,我们在庄子上只怕也待不下去。”
傅桑榆说道,“大舅母做得好,给她吃耗子药,毒死最好,万一中途她找宫中的御医,治好了怎么办?所以,我们必须手头有银子傍身,随时准备好退路。”
傅鹤晨听傅桑榆这么一说,心说果然妹妹心机更重。
他还一直等着郡主发狂,却没想过郡主万一找御医看病,毒解了,说不得还会牵连到大舅母。
还是榆儿说得对,银子,必须握在手里。
“库房的钥匙在哪里?”
“在娘那里,这事交给我!”
傅桑榆与姚素衣每天吃住在一起,她趁姚素衣睡觉时,把她一直挂在腰上的钥匙偷出去,把所有的藏粮食库房的地址,都告诉了傅鹤晨。
原来,三万石粮食早就都弄到了京城,放在他们住的这个庄子上。
粮食也不是三万石,总计有五万石!
且新粮占大头。
因为粮食一时半会吃不着,钥匙在姚素衣腰上挂着,但是她根本不去打开库房。
钥匙的形状也不像府里的库房钥匙那样清楚。
傅桑榆用五把类似库房的铜钥匙换下原先的库房钥匙,又给姚素衣挂回去。
姚素衣做了好几年府中主母,钥匙,可是执掌中馈的象征。
每天腰间钥匙叮当作响,她就觉得傅璋还是她的璋郎,侍郎府还是她的家。
傅桑榆对姚素衣说:“娘,兄长和舅母要我们准备一下,除夕接我们回府过年。”
姚素衣大喜,问道:“是你祖母让接的吗?”
“是啊,那个女人在府里根本不管事,连寻芳庭的门都不出,府里什么事都不管。”傅桑榆眼珠子骨碌碌转着说道,“这样也好,我们回去,她也不知道。”
“会不会被人发现?”
“府里都是你的人,娘你怕什么?她发现又能怎么样?我们是二叔的亲人,过年回去吃顿饭怎么啦?”
是啊,姚素衣一想,她们回去陪婆婆过年,怎么啦?郡主管中馈,难不成连婆婆的亲孙子孙女都不能见了?
可行!
姚素衣大喜,急忙与傅桑榆出了庄子,去街上买些点心,准备回去一家人团圆。
傅鹤晨把姚素衣调虎离山,姚大嫂拿到钥匙,立即通知锦玉堂去验粮,提粮。
配合得相当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