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生机……护着……”老祭酒嘴里喃喃自语,仿佛在念着某种神秘的咒语,目光如炬,紧紧地落在剑锷逆鳞那温润的光晕上,眉头如被铁锁锁住一般,没有丝毫舒展的迹象。昨夜石头引动剑痕,灰蒙蒙的剑气如汹涌的波涛般湮灭金乌神卫的场景,至今仍历历在目,那力量犹如浩瀚的宇宙,苍茫无边,带着终结一切的寂灭气息,绝不是一个孩子所能承受的,更绝非简单的“神碑庇佑”能够完全解释。他心中总觉得,石头身上发生的变化,就像平静的湖面下隐藏着汹涌的暗流,远非表面所见那般简单。一种源自古老祭司血脉的直觉如警钟般在他脑海中疯狂敲响,仿佛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已经如毒蛇一般盘踞在那小小的躯壳之内。
“祭酒爷爷……石头哥……他们何时才能苏醒过来啊?”一个犹如蚊蝇般细小的声音,怯生生地响起,仿佛一把利剑,刺破了这沉重得令人窒息的气氛。狗娃如同一只受惊的小鹿,被孙婆婆紧紧地搂在怀中。小家伙昨夜遭受了惊吓,又被那无情的雨水浇淋,此刻仍发着低烧,那张原本粉嫩的小脸,此刻却如黄纸一般蜡黄。然而,他的精神头比昨日好了一些,不再像昨夜那般,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扼住了咽喉,喘不过气来。孙婆婆满含感激地望向草棚的方向,声音低沉得如同蚊蝇嗡嗡,喃喃道:“是啊,祭酒,多亏了石头……还有这神物……”她所指的,便是那剑锷和无名碑。
老祭酒凝视着狗娃那清澈如水却又带着病容的眼睛,心头的阴霾仿佛被一阵轻风冲淡了一丝,他努力地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犹如一朵在寒风中颤抖的残花,伸出那如枯枝般枯瘦的手,轻轻地揉了揉狗娃的头,轻声说道:“快了,狗娃乖,石头哥累了,是神碑选中了他,他在积蓄力量呢,睡够了就会醒的。”他缓缓地转向孙婆婆,声音仿佛是从幽深的谷底传来,尽量让语气平稳得如同那波澜不惊的湖面,“狗娃好些了?”
“托神碑和守山人的福,烧退了些,就是人还蔫蔫的。”孙婆婆连连点头,眼中是劫后余生的庆幸和对未来的茫然。
就在这时——
“呃…嗬…”
一声极其微弱、带着难以言喻痛苦的呻吟,如同濒死小兽的哀鸣,从草棚里传了出来。
“石头!”老祭酒和李郎中几乎是同时低吼出声,猛地转身,几步就冲到了草棚门口,焦急地掀开那挂着的破草帘。
草棚内,石头小小的身体在厚厚的干草上不安地扭动了一下。他依旧紧紧闭着眼,但长长的睫毛如同受惊的蝶翼般剧烈地颤抖着,额头上渗出细密的冷汗,汇聚成珠,顺着苍白的脸颊滑落。嘴唇无意识地翕动着,似乎在无声地呓语着什么,小脸上交织着极致的痛苦和深入骨髓的恐惧神情。怀中的剑锷,那银蓝的逆鳞光晕似乎也随着他灵魂的痛苦而微微波动了一下,光芒略显急促。
“石头?石头!”老祭酒扑到干草堆旁,枯瘦的手颤抖着伸出,想碰触却又怕惊扰了他,只能停在半空,焦急地低声呼唤。
李郎中连忙俯身,三指搭上石头露在兽皮外的手腕。片刻,他的脸色变得更加凝重,眉头拧成了一个疙瘩:“脉象…更乱了!如沸汤翻腾,如惊弦欲断!魂魄动荡加剧!像是在…在抗拒着什么极其可怕的东西!有什么…在撕扯他的魂!” 李郎中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他行医半生,从未见过如此诡异凶险的脉象。
抗拒?撕扯?老祭酒的心猛地沉入冰窟。他想起昨夜石头挥出那一剑时,眼中那冰冷燃烧的、绝非孩童应有的炽白光芒。难道…那神碑的力量,在反噬他?还是…有别的什么?
草棚外的村民也被这动静惊动,纷纷围拢过来,脸上写满了担忧和不安。石头现在是他们与无名碑、与昏迷的守山人之间唯一的、脆弱的联系,是昨夜拯救了他们的“守剑人”。他若出事…昨夜那短暂的希望曙光将彻底熄灭。
就在众人心焦如焚之际——
草棚里扭动的石头,动作突然毫无征兆地停了下来。
如同被瞬间抽走了所有力气,他不再呓语,也不再冒冷汗,只是静静地躺在那里,连呼吸都变得异常平缓、悠长,悠长得近乎诡异。胸膛的起伏微弱到几乎看不见。
李郎中疑惑地再次探查脉搏,脸上的惊愕更甚:“咦?脉象…平稳下来了?虽然依旧虚弱如游丝,但那种剧烈的冲突感…消失了?怪事…真是怪事…”他百思不得其解。
老祭酒看着石头恢复平静、甚至透着一丝不自然安详的睡颜,心中的不安却如同藤蔓般疯狂滋长,瞬间缠紧了心脏。太安静了,安静得…死寂。仿佛刚才那痛苦的挣扎从未发生过。这平静,比之前的痛苦更令人心悸。
他浑浊的目光如同最锐利的刀,扫过石头苍白得没有一丝生气的小脸,最终定格在他紧闭的眼睑之下。一种源自血脉、源自古老传承的直觉在疯狂尖啸:有什么东西…不一样了!有什么冰冷的东西…已经鸠占鹊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