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虑在院子里快速搜寻了一圈,并未发现冷凝冽的身影,心头顿时一紧,慌乱感悄然蔓延。
处理完自己负责的眼线,他立刻转身,循着气息找到了仍在与萧惊鸿对峙的黑雨。
见他悠闲,无虑远远地便投去一个夹杂着焦急与不满的瞪视。
黑雨察觉到目光,侧头瞥见是无虑,脸上那丝玩味的笑意收敛了几分,对着萧惊鸿随意地摆了摆手,示意他可以离开了。
萧惊鸿本还饶有兴致地打量着突然出现的无虑,想看看这黑白双煞之间有何互动,却没料到黑雨如此干脆地放行,让他错失了看戏的机会。
他微一拱手,带着手下迅速消失在夜色里。
“郡主不见了。”无虑快步走到黑雨面前,声音压得极低,带着明显的焦急。
黑雨挑了挑眉,非但没有着急,反而露出一丝看好戏的神情,懒洋洋地道:“那你还不赶紧去给你家将军报信?”
“你干嘛去?”无虑见他转身就要走,连忙拉住他,语气带着几分气急。
黑雨甩开他,脚步不停:“自然是去给我主子报信。”
无虑看着他消失的方向,跺了跺脚,满心无奈。
在原地又快速扫视一圈,确认找不到冷凝冽后,不敢再耽搁,立刻动身赶回将军府,将情况禀报给了云念九。
云念九听闻冷凝冽不见了,眉头瞬间蹙紧,二话不说,抓起旁边的外袍便大步跨出了门。
种岩见状,眼神一凛,立刻紧随其后,快速安排人手。
一行人迅速行动起来,将宁王府周边、大理寺附近,甚至暗影阁和王家铁匠铺都悄悄查探了一遍,却始终没有发现冷凝冽的踪迹。
夜色渐深,云念九在一处街角勒住了马,望着空荡荡的街道,陷入了沉思。
他以为自己足够了解她,可现在看来,这些年,她早已不再是当初那个心思单纯的少女。
她变得更加内敛,更加难以捉摸。
他轻叹一声,转头对身后的无虑吩咐道:“无虑,你先回王府守着,以防万一。”
“那郡主她?”无虑脸上写满了担忧,郡主孤身在外,万一遇到危险可怎么办?
云念九沉默了一下,眼中闪过一丝复杂,最终还是摆了摆手:“她身手不差,寻常人伤不了她。除非遇到顶尖高手,否则自保足够。或许,只是想一个人静静吧。”
他嘴角勾起一抹无奈的苦笑,“还是老样子,脾气又犟又任性。”
说完,他调转马头,带着种岩等人返回将军府。
与此同时,暗影阁内。
黑雨将宁王府发生的事情,以及冷凝冽的去向不明,一五一十地禀报给了蔺无尘。
蔺无尘端坐在主位上,听完黑雨的汇报,脸上并无多少意外之色。
他手指轻轻敲击着桌面,片刻后吩咐道:“你带两个人回王府附近待命。”
自己则起身,披上外衣,悄然离开了暗影阁。
京城的夜,并不平静。
知晓冷凝冽可能出门的不止云念九和蔺无尘。
太子府的眼线在察觉到宁王府的动静,尤其是看到黑雨和无虑先后离开后,立刻判断冷凝冽很可能已经外出,随即派出大量人手在京城各处秘密搜寻。
而此刻的冷凝冽,正悄无声息地伏在钟鸣的书房房顶。
她如同融入夜色的影子,静静地观察着下方。
书房内灯火通明,钟鸣伏案疾书,不时有下属进出,汇报的皆是与查抄宁王府相关的公务。
冷凝冽屏息凝神,将他们的对话听得一清二楚。
王奇的死讯早已传开,钟鸣他们最初也只是掌握了一些零碎的线索,直到有人暗中“指点”,才将矛头直接指向了宁王府,这才有了白天那场声势浩大的搜查。
所以,今日登门,既是临时起意,也是某种算计下的必然。
直到深夜,钟鸣终于显露疲态,起身准备回房休息,冷凝冽才将目光从书房移开,锐利地扫视着周围的夜色。
她很快便察觉到,不仅有监视钟鸣府邸的眼线,还有几股气息是在刻意搜寻着什么,方向不定,范围却在逐渐缩小。
“太子府的金乌,倒是比江川多了几分脑子。”冷凝冽嘴角勾起一抹冷峭的弧度,身形一动,悄然离开了房顶。
她没有刻意隐藏,反而直接朝着其中一股最强的气息掠去,几个起落后,稳稳地落在了空旷的街道中央。
她身影刚定,一道黑衣身影便如同鬼魅般出现在她身后不远处。
“来了很久?”冷凝冽没有回头,只是微微偏了下头,声音清冷地问道。
“没有,刚到。”蔺无尘站在原地,负手而立,目光落在她身上。
几乎在同时,前方巷口转出几个人影,为首之人看到冷凝冽,脸上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快步上前,在几步外停下,恭敬地低头行礼:“金乌见过郡主。”
冷凝冽转过身,目光如刀,从上到下将金乌打量了一遍。
金乌,江川,太子身边最得力的左膀右臂。
上一世,太子兵败身死,金乌为护主,被乱刀砍死,下场凄惨,其忠心可见一斑。
她声音冰冷地开口问道:“被罚了还是被处置了?”
“呃……”金乌闻言一愣,脸上顿时露出几分尴尬和为难之色。
蔺无尘适时地往前走了两步,淡淡开口:“你不说,她迟早也会知道,何必藏着掖着。”
金乌不认识蔺无尘,但能感觉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强大气场,不敢怠慢,只能硬着头皮低声回道:“回郡主,我家主子因此事失了先机,被陛下夺了一部分查案的权力,如今处境颇为被动。”
“有意还是无意?”蔺无尘语气平淡地追问了一句。
金乌眼神闪烁,犹豫着不知如何回答。
自然是有意!
冷凝冽冷哼一声,向前逼近几步,周身寒意更甚。
金乌感受到那迫人的气势,下意识地向后退了一步。
他退,冷凝冽便再进,步步紧逼。
金乌连退几步,额头已经渗出冷汗,最终停下脚步,弯腰抱拳:“郡主……”
话未说完,冷凝冽毫无征兆地抬脚,狠狠一脚踢在了金乌的小腿迎面骨上!
“嗯!”金乌猝不及防,痛哼一声,膝盖一软,单膝跪倒在地,脸上满是惊愕和痛苦:“郡主?”
冷凝冽面无表情,再次抬脚,“砰”地一声闷响,又一脚重重踢在了金乌的腹部!
“咳咳……”金乌剧痛之下,捂着肚子蜷缩着趴在了地上,剧烈地咳嗽起来。
跟在金乌身后的几名太子府侍卫见状大惊,连忙上前一步,却又不敢对冷凝冽动手,只能急声劝阻:“郡主,手下留情!”
金乌强忍着剧痛,抬头看向冷凝冽,声音因痛苦而有些扭曲:“郡主……下官不知……犯了何错?”
冷凝冽缓缓俯下身,冰冷的目光紧紧盯着金乌抬起的双眼,声音压低,却字字清晰,带着刺骨的寒意:“人到了你们手上才几天,就死了?一条人命就这么不值钱?”
她顿了顿,语气更加森冷,“回去告诉你的主子,这件事……没完!”
金乌听着她的话,只觉得一股寒气从脚底直冲头顶,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他趴在地上,头埋得更低。
死人王奇?
难道是郡主安排的人?这……
冷凝冽缓缓直起身,不再看地上的金乌,吩咐道:“把这里清理干净再走,我不希望明天还有人再登宁王府的门。”
“是!”金乌带来的侍卫连忙应声,其中一人小心翼翼地扶起仍在痛苦呻吟的金乌。
蔺无尘始终静静地站在一旁,此刻见事情了结,便随着冷凝冽转身离开。
两人身形快如闪电,几个眨眼的功夫,便彻底消失在金乌等人的视线中。
“好快的身手……”金乌捂着依旧剧痛的腹部,挣扎着站起身,望着两人消失的方向,心有余悸地感叹了一声。
郡主这两脚力道之大,完全超出了他的预料,下手之狠厉,更是让他始料未及。
夜风吹过,带着凉意。
蔺无尘跟在冷凝冽身后,穿梭在寂静的街巷。
不久,他们停在了一处较高的屋顶上。
远处,灯火通明的将军府映入眼帘,他们正好看到云念九带着人返回府邸的景象。
冷凝冽站在屋檐边,目光远远地投向将军府,那个位置极为隐蔽,绝不会被府内的人察觉。
她静静地看着,看着府内的人影穿梭,看着灯火一盏盏熄灭,直至整个府邸都陷入沉寂。
蔺无尘站在她身侧,看着她专注的侧脸,那双平日里总是蕴含着冰冷和锐利的剪水双瞳,此刻望着远方,似乎有某种复杂难明的情绪在流淌。
他沉默了片刻,终于开口问道:“你认定他了?”
冷凝冽没有回头,只是从鼻腔里轻轻哼了一声,算是回应。
“据我所知,他……似乎并没有为你做什么。”蔺无尘语气平静地陈述着事实,他对他们之间的过往,算了如指掌。
冷凝冽的目光依旧望着将军府的方向。
可他前一世,无论发生什么,都信我。
无论别人如何污蔑,他都坚信我不是坏人。
只要他在永安城,得了什么好吃的好玩的,第一个想到的总是我。
我惹了祸,他替我求情;我受了伤,他悉心照顾;我走错了路,他一次又一次,不厌其烦地劝我回头。
甚至……哪怕到临死前,他心里惦记的,还是没能照顾好我。
这世间,或许只有他一个人,是那般全心全意地相信我,护着我。
她转过头,看向蔺无尘,嘴角勾起一抹自嘲的弧度,“他帮没帮我,又如何呢?”
重要的是,那份不掺任何杂质的信任和维护,是她两世为人,都难以忘怀的温暖。
四周寂静,陷入沉睡,冷凝冽终于在空无一人的街道上往回走。
“就这么走回去?很远,不怕被人看见?”蔺无尘意外。
“没有证据的事情不承认就好。”冷凝冽头都没回,朝着宁王府的方向而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