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王城的街道逐渐沉入静谧。
厚重的乌云遮蔽下,月光微弱。
赫恩推开房屋的门,一脚踏入昏暗的前厅,打了个长长的哈欠。
他身披厚重的斗篷,肩上背着那柄圣光大剑,此刻随意地搭在背后。
前厅角落,一男一女正身披金边白袍,跪伏在火炉前,手持圣徽,口中低语不断。
男的叫索尔,胖圆敦实,鼻翼宽阔,一张脸堆满了肉褶;女的叫艾蒂亚,和索尔完全相反,她骨瘦如柴,眼窝深陷,气质冷峻。
他们看上去皆在三十多岁,是另外两个神选者。二人姿态虔诚,面容肃穆,仿佛外界一切与他们无关。
这才是神选者应该有的样子,为什么会选到我?
赫恩瞥了他们一眼,嘴角抽了抽,撇嘴道:“你们两个,还真是惬意啊。祷告时间早就过了,还在这装模作样。”
索尔和艾蒂亚几乎在同一时间睁开眼睛,却没有停止祷告的动作,手中的圣徽依然紧握,嘴里仍念念有词。
赫恩翻了个白眼,咕哝着:“唉,沟通不了。”
随即一边摇头,一边走向后院的房间。
不多时,他换下了身上的战斗装束,换上便装走回厅中。
这时,索尔和艾蒂亚也终于结束祷告,站起身来,脸色恢复平静。
“赫恩殿下,我们只是比你早些抵达。”索尔用他圆润低沉的声音说道。
“索温说得不错。”艾蒂亚接道,她的声音清晰,“我们去的地方已经是一片荒废的废墟了,只看到了残存的献祭物和一些浑浊的教徒,看来的进度确实比我们想象中还要快。”
赫恩懒洋洋地伸了个懒腰,“噢,这么说来,好像确实如此。”
索尔点头附和:“我们的速度需要加快了,赫恩殿下。”
赫恩摆摆手,说道:“行行行,我这就出去打探点情报回来。你们啊,还是继续祷告吧。”
“辛苦了。”两人一同低头行礼。
“应该的,应该的。”赫恩摆出一副老好人的笑容,迈步走出旅店。
夜色更沉,街头人影稀薄。
赫恩穿行在王城的巷道中,最终抵达一家仍灯火通明的酒馆。
他推门而入,熟稔地环视一圈,在门边搂住一位穿着艳丽的女子,俯身在她耳边低语几句。
女子娇笑着靠在他怀中,眼神妩媚。
赫恩咧嘴笑道:“果然还是王城自由啊。”
他大咧咧地坐下,点了一杯朗姆酒。
至于邪教、仪式、使命,他此刻丝毫不去多想。
“等明天再说吧。”他低声咕哝,端起酒杯,轻轻一抿。
......
白昼之下,王城的阴影处依旧潮湿阴冷。
阳光穿不透地面,地下通道中却另有一番景象。
薇奥拉·德古拉缓步踏入一段被厚重石砖包裹的密道,长袍曳地,她的脚步轻巧却不失妖娆。
她弯着身子,穿过层层铁栅与斑驳石门,最后停在一片布满血腥气息的封闭空间内。
那是一间简陋却阴森的石室,中央,一具女子的尸体已然瘫软在石台上,鲜血尚未凝固。
男人半跪在旁,披散的长发垂落,低头贪婪地吮吸着最后一口温热的生命。
薇奥拉倚在门框,唇角勾起,声音带着一贯的魅惑:“哥哥,最近吃得可还满意?”
“好多了,我亲爱的妹妹。”梵卓抬起头,舌尖舔去嘴角残余的血痕,露出一个带着满意与嗜虐的微笑,“最近怎么这么多好吃的?”
“仪式临近,我也管不了那么多了,即便做一些出格的事情,倒也能压住。”薇奥拉走上前来,手指轻抚着尸体身上的鲜血,放入口中,“哥哥恢复实力才是最重要的。那三个祭司,如今你若压不住他们,怕也不是什么好事。”
梵卓站起身,擦拭指间的血迹,望向妹妹:“正巧,五祭司说仪式空间已经基本完成。既然你来了,我们便一起去看看。”
薇奥拉露出几分雀跃:“好啊,我还从未亲眼见过传说中的仪式空间。”
“我上次去…已是十几年前的旧事了。”
说话间,梵卓挥手在空中划下一个符咒,鲜血从他掌心滴落,在空气中勾勒出弧线。
法印发出微光,一道赤红色的传送门在石室中央缓缓开启,空气随之一震。
门的彼端,是一道厚重的暗金属门,带有斑驳的刻痕与深锁。
“这是在王城下水道的最深处。”梵卓语气低缓,“空间开辟的核心工作就一直在这里进行。”
他们踏入传送门,落脚于那扇紧闭的大门前。
门前,站着一位身材矮小的老人。
他身着黑红相间的法袍,手中拄着一根雕刻精美的短杖,脸上满是皱纹,却藏不住眼底的亢奋。
“见过两位大人。”老者恭敬行礼,“我数十年的准备,如今终于有所成效,还请二位移步观阅。”
“五祭司辛苦了,你所做之事乃是重中之重。”梵卓点头,“等到圣神降临,必将记你一等大功。”
“感激不尽。”老者微微躬身,随即转身。
那扇暗金属门在他的咒语中缓缓开启。
门后是一道极不自然的空间裂痕。
它如同一道狭长的撕口,横亘于石壁之中,边缘不断扭曲、蠕动,仿佛现实在那一处被强行撕裂,显露出其后的混沌本质。
裂缝中透出极度刺目的光芒,那是一种冰冷且异常澄澈的光。
其内部仿佛有无数断裂的镜面在缓缓旋转,偶尔可以看到某些熟悉的景象一闪而过。
宫殿的穹顶、街巷的阴影、市集的铺石…皆如幻象交错。
“来吧。”梵卓低声道。
三人迈入裂痕之中,周围一切顿时模糊,在光与影的层叠中跌入另一方世界。
映入眼帘的,是一座空旷广袤的王城。
阳光高悬,却无一丝暖意。
道路宽阔、建筑林立,宫廷与市集的位置皆与真实王城毫无二致,连石砖的纹路、屋檐的阴影都似乎佛照搬而来。
然而,这里静得令人窒息。
没有行人,没有马蹄,没有孩童的哭声与商贩的叫卖。
只有风吹动瓦片的呜咽声,在整座城的空壳中徘徊回荡。
薇奥拉环顾四周,眼神中带着几分震惊与诧异。
她低声喃喃道:“我们这是回到了王城?…但是为什么这里没有活人的气息?”
“别害怕。”梵卓走到她身边,“这是一片新空间,除了我们,没有其他活物。”
薇奥拉缓缓吐出一口气,似乎在接受这个场景。
“此大规模的复制…怪不得花了那么久。但哥哥,这样做的意义是什么?若没有人,又怎么献祭?”
一直沉默的五祭司露出自豪的神情,开口道:“其实原理很简单。我以数十年的时间,一点一点将原王城的空间进行镜像临摹,令两片空间产生连接。如此一来,我们在这片‘镜像王城’中进行的仪式,将会通过空间折射,对真实王城造成同样的结果。也就是说,此地的仪式一旦成功,同样可以献祭王城中的所有人。”
“确实如此。”梵卓附和着点头,“当我知晓五祭司的空间能力后,便猜到了圣神的意图。若仪式如预期所料,需要献祭极大量的活人,那动静之大必定引起会外界的注意。可若一切都在这里进行…要安全得多!”
薇奥拉赞叹地轻笑一声,媚眼轻眯:“哥哥,真是太聪明了。”
三人伫立在广场的高台之上,脚下的石板整齐嵌入大地,随着空间能量流动泛起淡淡光晕。
他们的身后,是空城。
而眼前,是即将燃起祭火的舞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