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淮予站在衙门外,左右来回踌躇,很是犹豫。
辛云舟从马车上跳下来,将他一把推开,“不进去就少在这里拦路,赶紧滚!”
“辛兄!”祁淮予急切,“我仍觉得报官不妥,还是再思量一下……”
辛云舟气得想揍他,正要将他掀翻,阿永一边喊着一边追过来。
“二公子!二公子!三小姐回来了,家主叫您快些回去!”
辛云舟一怔,顿时狂喜,丢下祁淮予就往辛府方向跑。
“公子!公子!坐车回啊!”阿永跟在后面追。
祁淮予站在衙门的牌匾下,缓缓眯了眯眼,随后露出一点高深莫测的笑。
他理了理衣服,也朝辛府的方向走去。
听说辛久薇从山上失踪数日后终于回了家,住得近些的人打着关心的旗号,竟都来看热闹。
祁淮予到时,连薛应雪都在。
辛久薇正被兄姐拉着上上下下地打量,辛兮瑶没说什么,只检查辛久薇身上的伤口。
“手上都留疤了,这是摔得多重啊。”辛云舟在旁边上蹿下跳地心疼,“还有这衣服,妹妹你穿的什么破布,磨不磨,疼不疼?”
辛久薇却笑得无所谓,“就是掉下去时有些疼,现在已经没感觉了,衣服是救我的大婶给我的,其实穿着很舒服的。”
听她说完,辛云舟和辛兮瑶都松了口气,周围人听见也了然,被女子救了,那似乎倒也还好。
祁淮予一脸关切地匆匆过来,“久薇,你没事真是太好了!”
寻墨跟在他身后,满脸堆笑地替他邀功,“三小姐,您失踪这几日,祁公子急坏了,日日都上山去寻您,饭也吃不好,觉也睡不好,人都瘦了两圈了!”
“说这些做什么。”祁淮予将他斥责一番,又满脸关心地看着辛久薇,“那日你落下马车,真是将我吓坏了,我赶紧回去寻你,奈何受了伤,我心中真是……”
说着,余光见到辛父远远走近,他眼眶一红,忽地“噗通”一声跪下了。
“久薇,都是我没用,将你弄丢了,这几日我心中无时无刻不在煎熬,实在难以忍耐!都是我还你吃苦了,你骂我、打我吧!”
众人皆是一惊,连辛久薇都难得震惊了。
前世,在她惨死的那一刻,祁淮予明明是高高在上的、不可一世的。
哪怕今生还没有正式起势之时,他对外都是翩翩公子的形象,自有一番骄傲,何时做过这副模样?
而正是因为这样的反差,才令周围来看热闹的人哗然。
“那日雨下得那么大,这事怎么能怪祁公子?”一旁的薛应雪淡淡道,“辛小姐既然没事,又何必迁怒无辜之人。”
辛久薇笑了一下,“我好像还什么都没说吧。”
陈公子也来了,连忙过来劝说:“祁兄快些起来吧,你这几日的焦急之情我们都看在眼里,可以给你作证!”
“辛三小姐,此事千真万确,祁公子真是急坏了啊!”
旁边的姑娘们更是窃窃私语起来。
“祁公子对辛小姐真好,人都急瘦了。”
“如此深情,实在令人感动,唉,若是我失踪了,我家人恐怕才不会管我呢。”
“是啊,换作旁人,顾忌这个顾忌那个的,根本不会全力寻找。”
“祁公子不在乎辛小姐的名声,只在乎她的性命,这般情谊真令人羡慕。”
议论声传进几人的耳朵里,辛云舟先不高兴起来。
这几日又不是只有祁淮予一个人在找人,况且人是他和辛叔带上去的,寻人的告示是辛兮瑶写的,日日出门打听的也是他们姐弟和望晴几个丫鬟,他祁淮予做什么了?
辛云舟当场就要开口,手被辛久薇拉了一下。
辛久薇含笑看着祁淮予,却没有说话,也没叫他起来。
就这样,祁淮予起也不是,不起也不是。
但他自然也不是笨的,见辛久薇不动,他便深情地来拉她的手。
“久薇,你可是还在生我的气?”
辛久薇微微侧身,躲过了他的手。
祁淮予动作一顿,眼中悄然闪过一丝不耐。
“辛小姐今日怎么有些反常。”薛应雪忽然说,“那日在灵隐寺中,辛小姐还在四处寻找淮予,说是要同他道歉,怎地现在却十分冷淡,小姐是在山上遭遇了什么,受到了惊吓吗?”
她的话音一落,四周忽然安静了一下。
一个金尊玉贵的贵女,独自一人从山上失踪好几日,原本就已经令人忍不住猜测。
而薛应雪充满引导性的话更是让众人加深了这种猜测。
再看辛久薇,完全没有往日笑吟吟的模样,可不就跟那些被糟蹋过的姑娘心如死灰的模样差不多吗?
顿时,看向辛久薇的目光里多了许多同情。
祁淮予猛地呵斥薛应雪:“薛姑娘,莫要在此胡言!崇吾山上就是灵隐寺,高僧坐镇,久薇能发生什么事?”
薛应雪骤然被吼了一声,也有些不高兴,眉头一皱便说:
“我说什么了吗?况且据我所知,我们上山那日觉明大师并不在山上,崇吾山这么大,他能管什么?而且你们日日派人去灵隐寺,不也都没有辛小姐的消息吗?”
她冷哼一声,“虽说辛小姐自己倒霉,却也没道理迁怒到我们说话的人身上吧。”
她这话一出,辛云舟顿时怒火中烧,“有你什么事?这里是辛府!”
“云舟。”辛父叫住他,“不得无礼,青天白日的。”
辛云舟忍了又忍,还是生气,但父亲在场,他也不敢说什么。
辛父没理会薛应雪,而是先叫了祁淮予,“跪着像什么样子,先起来。”
祁淮予终于站起来,仍是一脸愧疚,对辛久薇嘘寒问暖。
而辛久薇自是没有理会他。
辛父先看了辛久薇一番,“身子可有不适?”
辛久薇摇摇头,“多谢父亲关心,摔下来时的伤都上过药了。”
“嗯,回去再叫大夫来看看。”辛父叹了口气,“既无事,就都回吧。”
辛久薇却站在原地,“父亲。”
她看着辛父停下脚步,视线在在场所有人眼里转了一圈。
前有众人猜测,后有薛应雪刻意引导,旁边还有一个祁淮予在演戏。
她今日若不直接说清楚,这名声恐怕就真的坏了。
而若她名声坏了,以她父亲的性格,最终受益的是谁呢?
自然是一脸深情的、不在乎她名声的祁淮予了。
届时他“不得不”娶她,不就能名正言顺地侵蚀辛氏了吗?
辛久薇心中冷冷一笑,祁淮予,你以为今日你能得逞吗?
她脸上扬起淡淡的笑容,对辛父说着,声音却足以让所有人听到:
“父亲,其实女儿这几日,的确是在灵隐寺中,正好,有人想见父亲。”
她话音落,辛父有些意外,“谁?”
众人也是好奇。
辛久薇看向门外,“小师傅,请近吧。”
所有人往门外看去,只见一道穿着袈裟的身影缓缓走了过来。
那是一个只有十几岁的小沙弥,他面上神情淡定,朝辛父行了个礼,随后说:
“辛施主,这是我家师叔请我交予你的。”
辛父接过来,一看,神情有些意外,又闪过一丝什么,随后看向小沙弥,又看了看辛久薇。
辛久薇缓缓笑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