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辛家的东西!\"
\"畜生!叶公白疼他了!\"
不知谁带头扔了颗臭鸡蛋,\"啪\"地砸在辛云舟额角,蛋液混着血丝流下来。
辛久薇胸口剧烈起伏。她认得这把匕首——是去年兄长生辰时父亲所赠,一直收在书房多宝阁里。祁淮予竟敢......
\"这不是我的!\"辛云舟突然暴起,镣铐哗啦作响,\"我的匕首早就......\"
\"早就什么?\"周刺史阴冷地打断,\"辛公子莫非要说凶器失窃?\"他从案头拿起一页纸抖开,\"可这封断绝师徒关系的文书上,叶老先生亲笔写你'性情暴戾',难道......\"
\"假的!\"辛云舟目眦欲裂,\"老师上月还手把手教我注解《六韬》,怎会......\"
\"大人!\"一道清冷女声突然穿透嘈杂。人群如潮水般分开,辛兮瑶一身素白孝服踏入公堂,腰间悬着的禁步纹丝不动。她身后跟着颍州最有名的讼师陈砚秋,老者手中捧着一个黑漆木匣。
周刺史脸色骤变:\"辛大小姐,此案已......\"
\"已什么?已如某些人所愿定案了?\"辛兮瑶冷笑,突然转身面向百姓,\"诸位父老,叶公生前最疼云舟,诸位都是知道的。\"她猛地打开木匣,\"那请看看这是什么!\"
——匣中静静躺着一封染血的信笺,纸角焦黄卷曲,却仍能看清开头\"云舟吾徒\"四个字。
堂外瞬间鸦雀无声。
\"这是叶公绝笔。\"陈砚秋苍老的声音响彻公堂,\"昨夜老朽验看,此信被藏在《孙子兵法》封皮夹层,幸免于火。\"他抖开信纸,斑驳血迹间字迹力透纸背:\"祁生淮予狼子野心,伪造断绝书......\"
\"胡言乱语!\"周刺史拍案而起,却见觉明不知何时已立在堂中,雪白僧袍无风自动。
\"阿弥陀佛。\"他单手执礼,另一手却从袖中取出一物,\"贫僧昨夜在叶府废墟找到这个。\"
——半块玄铁印纽,断裂处还沾着香灰。
人群中有眼尖的商人倒吸凉气:\"这、这是......\"
\"二皇子府幕僚印信。\"觉明声音不疾不徐,却让周刺史面如土色,\"巧的是,祁施主昨日恰巧去过周大人别院。\"
辛久薇适时上前:\"更巧的是......\"她突然掀开一直捧着的锦盒,\"祁公子腰间挂着的,正是叶公珍藏的青玉笔洗!\"
满堂哗然!
那方雕着松鹤纹的笔洗在阳光下泛着温润的光——颍州百姓谁不知道,这是叶清正六十大寿时先帝所赐,老儒生曾笑言要传给最得意的门生。
\"不、不是......\"祁淮予终于慌了,他下意识去摸腰间,却摸了个空——今晨更衣时明明......
\"祁公子在找这个?\"辛久薇突然从袖中抖出一块月白布料,上面沾着诡异的荧光,\"昨夜你潜入叶府穿的衣裳,袖口还沾着书斋特制的松烟墨呢。\"
觉明指尖一弹,夜昙花粉簌簌落下,布料上的污渍顿时泛起幽绿光芒。堂外百姓惊得连连后退——这分明是叶公书斋才有的秘制墨汁!
\"还有这个。\"武僧押着个瑟瑟发抖的小厮上前,\"此人亲眼看见祁公子行凶后,将伪造的断绝书塞进叶公袖中。\"
那小厮跪地磕头如捣蒜:\"大人明鉴!昨夜祁公子逼奴才放火,还说、说二殿下......\"
\"放肆!\"周刺史暴喝一声,惊堂木拍得震天响,\"来人!把这攀咬皇室的刁奴拖下去!\"
衙役刚要动作,辛兮瑶突然掷出一块金牌:\"我看谁敢!\"
金光闪过,牌面上\"御赐\"二字晃得人睁不开眼。这是辛家祖上得的丹书铁券,非谋逆大罪不得动用。
\"今日既动此物,必要真相大白!\"辛兮瑶凤目含煞,\"陈先生,继续念!\"
陈砚秋抖开血书后半截:\"......此人实为二皇子府暗棋,意在图谋辛氏盐引。老朽行将就木,唯恐云舟遭其毒手,特留......\"
念到此处,老讼师突然顿住。信纸末尾被血浸透,唯剩半个残缺的指印——小指短了一截,正是祁淮予左手特征!
\"天网恢恢啊......\"人群中有老者喃喃。
像是被这句话惊醒,堂外突然爆发出震天骂声。烂菜叶、臭鸡蛋雨点般砸向祁淮予,更有激愤的书生脱下布鞋掷来:\"畜生!叶公待你如子,你竟......\"
祁淮予踉跄后退,月白长衫污秽不堪。他俊秀的面容扭曲着,突然狂笑出声:\"辛久薇!你以为这样就能......\"
\"啪!\"
一记耳光狠狠抽在他脸上。辛云舟不知何时挣脱了衙役,双目赤红如血:\"这一掌,替老师打的!\"反手又是一记,\"这一掌,替辛家列祖列宗!\"
第三掌还没落下,祁淮予突然阴笑:\"你妹妹没告诉你?那夜她来找我......\"
\"嗖!\"
一支袖箭破空而来,擦着祁淮予脸颊钉入廊柱。觉明广袖微动,声音寒彻骨髓:\"再污她清白,下一箭取你狗命。\"
周刺史见势不妙,急拍惊堂木:\"来人!把这弑师的畜生重打五十大板,押入死牢!\"
衙役一拥而上。祁淮予被按倒在地时,突然死死盯住辛久薇,嘴唇蠕动几下。
——他说的是:\"二殿下不会放过你。\"
辛久薇回以冷笑,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道:\"放心,我会让他下去陪你。\"
板子砸在皮肉上的闷响中,觉明突然握住她颤抖的手。
僧袍袖口下,他的掌心温暖干燥:\"回去吗?\"
她摇摇头,看向被百姓围住的兄长。辛云舟正抱着叶清正的绝笔信嚎啕大哭,姐姐辛兮瑶站在一旁,神情也有些触动。
哥哥素来天真快乐,没有经历过大起大落,上辈子才会一步步落入祁淮予的圈套,如今他终于经历生离死别,见识过人心险恶,必然会迅速成长。
可这种成长,这种锥心刺骨的痛,辛久薇自己已经体会过了,也要兄长和姐姐一起体会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