墨一那句此地不宜久留的尾音尚在耳畔,急促的马蹄声与追兵的呼喝已如惊雷般滚滚而来,震得人心头发紧。
负责背负慕悠漓的墨影卫足尖一点,身形如箭般穿梭在林木之间,其余墨影卫则断后护持,刀光剑影瞬间在后方交织。
然而,追兵来势汹汹,人数远超预期。
前方林间,更多的黑衣人影如鬼魅般闪出,刀锋在幽暗的林光下泛着嗜血的寒芒,赫然已形成合围之势。
“保护少夫人,突围!”墨一的声音带着一丝鏖战后的嘶哑,却依旧沉稳如山。
激烈的厮杀骤然爆发。慕悠漓伏在墨影卫宽阔的背上,能清晰感受到他每一次格挡闪避时肌肉的贲张与急促的喘息。
她右腿的箭伤与左臂新添的刀伤,此刻如同被无数细针反复穿刺,痛楚几乎要将她的神智吞噬。鲜血濡湿了层层衣衫,黏腻而温热,带着不祥的铁锈味。
视野阵阵发黑,她咬紧牙关,不让自己晕过去。“放我下来,我能走……”
她声音微弱,带着不易察觉的颤抖,“别管我,你们……”
那名墨影卫不发一言,只是将她往上托了托,背得更稳,手中长剑却丝毫不停,每一次挥出都带起一片血花。
然而双拳难敌四手,一名黑衣人瞅准空隙,长刀以刁钻角度劈来。背着她的墨影卫猛地旋身,用自己的肩背硬生生抗下了这一击,发出一声闷哼。
“少夫人,走!”他猛地将慕悠漓朝一旁浓密的灌木丛奋力一推,自己则转身迎向扑上来的数名敌人,剑光决绝,带着悍不畏死的惨烈。
慕悠漓摔在地上,枝叶刮得脸颊生疼。泪水模糊了双眼,她知道此刻不是犹豫的时候。
她挣扎着爬起来,右腿几乎使不上力,每挪动一步都牵扯着钻心的疼痛。
身后厮杀声、兵刃碰撞声、以及墨影卫临死前的怒吼与闷哼交织在一起,像一把重锤敲击着她的心脏。
她不能辜负他们的牺牲。
凭着一股强烈的求生意志,慕悠漓深一脚浅一脚地向密林深处逃去。
尖利的荆棘划破了她的衣物和皮肤,她却浑然不觉。腿上的鲜血染红了草叶,在身后留下一道触目惊心的痕迹。
她不敢回头,只能拼命地跑,肺部火烧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带着血腥气。
不知跑了多久,体力渐渐不支,眼前的景物开始旋转、模糊。就在她几乎要绝望倒下之际,眼角瞥见一处被藤蔓与杂草掩映的岩壁下,似乎有个不起眼的裂隙。
她心中一动,用尽最后一丝力气拨开藤蔓,果然是一个狭窄幽深的山洞。
她手脚并用地爬了进去。洞内阴暗潮湿,弥漫着一股泥土与腐叶的气息,却隔绝了外界的喧嚣,带来一丝虚幻的安全感。她瘫倒在地,剧烈地喘息着。
左臂的伤口深可见骨,鲜血还在不断渗出。右腿的箭伤更是肿胀得厉害。她颤抖着从怀中摸出一个小巧的瓷瓶,这是唐洵隐先前给她的伤药,说是能止血镇痛,有奇效。
她拔开瓶塞,将药粉尽数倒在手臂的伤口上,剧痛袭来,让她几乎晕厥。
又勉强撕下裙摆的一角,胡乱地将手臂和腿上的伤口包扎起来。
做完这一切,她再也支撑不住。洞外的光线似乎越来越暗,耳边的嗡鸣声越来越响,一股难以抗拒的寒意从四肢百骸涌起。
她的意识如同断线的风筝,飘飘忽忽,最终坠入无边的黑暗。
与此同时,数百里之外的一处隐秘军帐内,气氛凝重如冰。
唐洵隐一袭玄衣,负手立于沙盘之前,面沉似水。
他刚刚挫败了一股企图将他困于黑风崖周边的伏兵,正待部署下一步行动,一名浑身浴血、风尘仆仆的探子便跌撞着闯了进来。
“三爷!”
探子声音嘶哑,带着血沫,“不好了少夫人她被奸人设计诱往黑风崖,据称是用了您的名义如今,如今正被大批杀手围攻,墨影卫伤亡惨重!”
“砰!”唐洵隐身侧的梨木案几应声而裂,木屑四溅。他猛地转身,眼中没有丝毫平日的温和,只剩下如万年玄冰般的寒意与滔天的戾气,仿佛要将整个营帐都冻结。
“黑风崖……”他一字一顿,声音低沉得可怕,每个字都像是从齿缝中挤出,带着浓重的杀机,“又是黑风崖!”
他先前在黑风崖附近遭遇的,果然只是调虎离山之计!
“徐何,洛秉!”唐洵隐厉声道,声音不大,却带着不容置喙的威严。
帐外候命的两名心腹将领,徐何与洛秉,立刻应声入内。
徐何年长稳重,洛秉年轻骁勇,两人见唐洵隐脸色,心中皆是一凛。
“点齐破阵亲卫,备最好的快马,一刻钟后,随我出发!”
徐何闻言,脸色微变,上前一步劝道:“三爷,万万不可!黑风崖地势险恶,对方既然设下此局,必然还有后手,这分明是想将您也一并引入陷阱!您才刚经历一场伏击……”
“是啊,三爷!”洛秉也急忙附和,“少夫人吉人天相,墨影卫也非庸手。不如先派一队精锐驰援,您坐镇指挥,徐大哥说得对,您的安危才是……”
“我的安危?”唐洵隐猛地打断他,眼中寒光更盛,嘴角勾起一抹冰冷而嗜血的弧度,“她若有半分差池,你们以为,我这安危,还有何意义?”
他周身散发出的森然气势,让徐何与洛秉都不由自主地垂下了头,再不敢多言。
他们跟在唐洵隐身边多年,深知他一旦做出决定,便无人可以更改,尤其此事关乎慕悠漓。
“属下遵命!”
一刻钟后,唐洵隐已换上一身劲装,翻身上马。
他身后,两百名精锐亲卫,人人玄甲黑马,杀气腾腾。这支名为“破阵”的卫队,是唐洵隐手中最锋利的一把刀,轻易不会动用。
马队如离弦之箭,绝尘而去,卷起漫天烟尘。
唐洵隐一马当先,手中的马鞭几乎要将坐骑催出血来。他面无表情,唯有那双深邃的眸子里,燃烧着足以焚毁一切的怒火与焦灼。
悠漓,等我!千万,千万不要有事!
行至一处狭窄的山谷时,两侧林中忽然响起数声尖锐的破空之音!
十数支淬毒的弩箭,从不同角度,如毒蛇吐信般射向马队最前方的唐洵隐。
“保护三爷!”洛秉怒吼一声,挥刀格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