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猫尚未平息,脊背微弓,皮毛倒竖,喉中发出一连串低沉的咕噜声。
忽然间像是受了某种刺激般,眼中寒光一闪,竟如同利箭般猛然跃起,直直扑向敬妃与李霜岚。
“当心!”
一名宫女尖叫出声,音调陡然拔高,划破殿内寂静。
敬妃面色骤变,衣袖下的手指紧紧揪住罗裳,正欲后退,脚却一滑,几乎跌倒。
那灰影如电光火石般逼近,她连避让都来不及,眼中闪过惊恐与难以置信。
李霜岚此刻身子略前,正巧挡在敬妃身前。
她几乎是出于本能的猛然抬手护住微微隆起的小腹,眼中骇色迸现。
喉间发出一声短促却压抑的惊呼,整个人僵立在原地。
千钧一发之际,只听人群中“唰”的一声,一道黑影飞快掠出。
小林子几乎是贴地冲来,脚步之快,竟带起地面尘埃飞扬。
他未作丝毫停顿,几乎就在猫即将扑中之际,飞身而起,猛地一脚踹向空中猛兽。
“喵!”
那猫惨叫一声,整个身子在空中翻滚两圈,撞向殿内朱红色的柱脚,发出一声沉闷的撞击声。
猫身落地后抽搐几下,便瘫软下来,血迹自口鼻渗出,不知死活。
殿中众人面面相觑,空气似乎在一瞬间凝固。
敬妃脚下终于一个踉跄,若非身侧的宫女眼疾手快搀扶,几乎跌坐在地。
她脸色苍白,唇角微颤,呼吸急促,仿佛还未能从那一瞬的惊魂中脱离。
李霜岚扶着腰,脸色更甚,惨白如纸,额头冷汗淋漓,指节因为过度用力而泛白。
她下意识低头看了一眼腹部,手指微颤,仿佛仍未相信自己躲过了那致命一扑。
“大殿不宜久留,”
敬妃终于定了定神,压低声音说道,语气中带着一丝尚未褪去的颤音。
“我们先回宫。”
李霜岚咬唇点头,两人由宫人一左一右扶着,在一片心惊胆战中缓缓离开大殿。
背后,那只猫的尸体仍横在柱下,鲜血斑斑,令人望之心惊。
而另一边,大殿内依旧是一片混乱。
几位妃嫔或因惊吓、或因跌倒,皆身受不同程度的伤势。
尤其众人都怀有身孕,更是不敢轻动,只得由宫人小心翼翼抬往乾元殿的偏殿临时安置。
沿途惊呼声、呼救声、急促奔跑声此起彼伏。
偏殿外,已是灯火通明。
几十名内侍挤在廊下,个个面露焦急,手持腰牌高声喊着传唤太医。
门帘被挑开又落下,脚步杂乱,冷风吹得人心惊胆寒。
太医院几乎全员出动,十余名御医火速赶到。
人未进殿,药箱已打开,针具已在火上烤热。
御医们被迫在偏殿一字排开,分别为受伤妃嫔诊脉。
一边安抚惊魂未定的主子,一边低声吩咐小太监准备汤药、热水。
空气中弥漫着血腥、药香与未散的惊恐,压得人喘不过气。
邢答应与于嫔两人情况最为凶险,皆有孕在身,方才非但摔倒,更是受到极大惊吓,气血翻涌不止。
此时两人躺在软塌上,脸色如纸,唇色泛青,眉间紧蹙,身下衾褥早已汗湿一片。
“快,熬安胎汤,用龙眼肉、白术、续断!”
“将人扶起三寸,不能仰躺,易压迫腹中胎气!”
“热毛巾!热水壶!快些!”
就在这满室焦灼之时,一阵急促的脚步声由远而近,宫门猛然被推开。
“太后驾到!”
尚未换衣的太后披着素白狐裘,面色肃冷,自慈宁宫风风火火赶来。
她目光一扫,只见偏殿内宫人奔走、御医满堂,众妃面色苍白如鬼,场面狼藉不堪。
她眉头一拧,声音如寒冰敲玉,冷厉刺骨。
“好一个晋升大典,竟能闹出这般天大的乱子!”
殿内众人闻声齐齐跪下,连大气都不敢出。
芷兰战战兢兢地跟在太后身后,压低声音劝道。
“太后娘娘息怒……奴婢已命人加封乾元殿,所有进出皆需通传。”
太后只是冷哼一声,未再作答,眉目森寒地落座主位,压得满殿气氛凝若寒霜。
未几,又是一阵急促脚步声传来。
“皇上驾到!”
安裕自御书房疾步赶来,带风而入。
他一入殿便停住脚步,望见一地忙乱之景,脸色顷刻间沉若死水。
“母后!”
他低声一唤,目光随即扫向榻上众妃与几位太医,眼中寒光乍现。
这分明是有人借他不在,刻意兴风作浪。
他前脚刚离,后脚便出如此大事,若说无意,谁信?
“情况如何?”
他沉声问道,声如沉钟,回响在殿内每一根梁柱上。
胡太医踉跄而出,跪伏在地,满头冷汗,一边喘气一边颤声回禀。
“回皇上……方才臣为于嫔、邢答应诊脉,二位娘娘胎气……极不稳。”
“恐……恐怕孩子随时可能早产。”
殿内顿时一静,如坠冰窖。
安裕眯起眼,声线骤沉。
“于嫔有孕几个月?”
“尚不足七月。”
“邢答应的呢?”
“七月……出头。”
空气像凝结了一般,四下只剩下呼吸急促与药水翻煮的声响。
众人心中一紧,七活八不活,正是生死边缘。
但谁也不敢保证,这两人一定能母子平安。
安裕脸色森冷,声音如刀。
“能保住吗?”
胡太医几乎趴在地上,不敢抬头。
“……臣等已在全力安胎,若天命所许……也许能保一线。”
“那便用尽全力。”
太后终于开口,声调虽不高,却透着不容违逆的肃杀之气。
她扫视众御医,目光寒冽如霜锋出鞘。
“保住孩子。母体性命亦是天命,若有一人闪失,哀家第一个不饶你们。”
“是!”
御医们连连叩首,汗水如线般自鬓边滑下,衣襟已湿。
太后转头望向安裕,眉眼紧锁,语气再沉几分。
“皇帝,宫中明令禁养猫狗,怎会有疯猫闯入大殿?还专挑几位有孕的妃嫔扑咬?”
“若说是巧合,哀家——不信!”
安裕面无表情,一字一顿。
“高福安!”
“奴才在!”
“封锁乾元殿!”
安裕厉声道。
“派人彻查此事,今日所有值守名单,一个不漏,连夜审讯!”
“查查近月进宫之猫、狗、鸟类,谁带的?哪日进的?哪宫放的?过了谁的手,要查得一清二楚!”
“是!”
高福安不敢怠慢,领命后立即带着数名小太监飞奔而出,转眼不见人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