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秀宫内,香气氤氲,碧纱轻卷。
窗外紫藤低垂,落英缤纷,廊下摆着一排景泰蓝花盆,盆中花木繁盛,春意浓浓,宛若仙境。
内殿之中,地铺云锦软毯,懿妃今日身着月白绣金流云宫裙,此时正倚着妙笔搀扶的手缓缓踱步。
她一手抚着高隆的小腹,慢慢走动。
身畔的妙笔小心搀着她,两人正在内殿闲聊。
“娘娘这胎极好,太医都说脉象安稳,胎气充足。定能平安生下贵子,小主子必是聪慧伶俐之人。”
懿妃闻言,眼中不禁泛起柔光,指尖轻轻摩挲着肚皮,眉梢眼角都带着慈爱。
“无论是皇子还是公主,本宫只盼着能平平安安、康健长大。”
妙笔轻轻点头,然后又撇撇嘴。
“娘娘仁心。”
她话锋一转,语气带上几分愤愤。
“那于嫔也是个蠢的,竟然和邢答应那样的人搅在一起,害得小公主没了性命,真是蠢笨。”
“那邢答应,奴婢瞧着一开始就是个不安分的。”
“这不,她搅和没了于嫔的孩子,竟然还嫌弃自己生的小公主。”
“若是皇上知道她口出怨言,轻贱皇女,她还能安然无事?”
懿妃挑了挑眉,冷然一笑。
“于嫔蠢笨,这邢答应不是先上门找的宜嫔,可是连人都见不着。”
“还不是被人眼巴巴的送到皇后跟前去了?”
妙笔听着懿妃这话,竟然听出了两分醋味。
宜嫔和她家娘娘算是这宫里难得能说得上两句话的人。
听着娘娘的意味,这是埋怨宜嫔有事没找她,反而先去找了皇后。
妙笔赶紧接话。
“皇后不是向来爱管这种事儿,再说,这种烂人哪儿值得闹到娘娘跟前扰了清净。”
“想必宜嫔当时也是这么想的。”
一顿宽慰之后,懿妃心情好上许多。
“嗯,宜嫔也是个胆子小的,有本宫给她撑腰,她怕什么?”
“哥哥前阵子送来的老参,你给她送几只过去。”
妙笔一听这话,就知道自家娘娘这是又傲娇上了。
走了没两步,懿妃想起这事儿还是生气,愤愤地说。
“都是些贱婢。若不是本宫此刻身怀六甲,需静养胎息,早叫她们知道什么叫规矩。”
“而今她们仗着皇后不理事,宫中内务几近紊乱,才敢这般放肆。”
懿妃缓缓坐下,姿态高华如月下牡丹,眼神却隐着锋芒。
“若是本宫掌管六宫,定叫这后宫井然如镜,皇上无半分后顾之忧!”
妙笔急忙奉上暖汤,轻声恭维道。
“这话正是奴婢心头之念。娘娘姿容、德行、子嗣皆全,若掌宫权,谁人不服?”
懿妃唇角微挑,显出几分得意,却仍矜持道。
“本宫不过是顺其自然罢了,若天命在身,自有水到渠成之日。”
妙笔低眉顺目地应着,旋即压低声音,话语像落在绒毯上的针。
“娘娘,咱们的人昨日亲眼见到,钟粹宫的人偷偷绕出宫墙,往冷宫去了。”
话音一落,懿妃神色顿变,眼中闪过寒光,冷哼一声。
“那毒妇还真是沉不住气。她要遮掩线索?呵……她遮得住么?”
她手指在扶手上轻敲,似在权衡。
“她以为杀了那太监便能掩盖一切?真是太小看本宫了。”
懿妃缓缓转眸,盯着妙笔,冷声吐字。
“她要遮掩是吧?本宫偏不叫她顺心。”
“妙笔”她声音低了几分,却愈发阴冷,“你知道怎么做。”
妙笔垂首,双目一闪,沉声应道。
“奴婢明白,娘娘只需安心养胎,其余交给奴婢。”
昭瑞宫内,午后的阳光斜斜洒落在雕花窗棂上,透过一层淡粉薄纱帘,将一室金碧辉映得柔和温婉。
正殿之中,香炉袅袅,缥缈轻烟中氤氲着龙涎香气,仿佛能驱尽世俗尘扰。
贤妃坐在一张软榻上,姿容宁静,身着浅紫金线绣梅花团纹的宫裙。
乌发以素玉步摇挽起,未施粉黛却气度自成,仿佛静水深流,内敛而不失锋芒。
她的右手轻轻搭在肚腹上,掌心温暖,似在缓缓揉捏。
落雪立在她身后,细致地替她揉着肩颈,指法柔和中带着力道,极是娴熟。
“今儿这身子倒是比平常轻快许多。”贤妃半阖着眸,眉眼间少了几分疲态,多了几分闲逸。
落雪低声应道,脸上露出一抹笑意。
“这可全仗娘娘圣明,众人只以为娘娘身子弱,不好劳神奔波,连宫人都轻手轻脚,怕扰了娘娘清养。”
她顿了顿,嘴角轻飏。
“所以咱们昭瑞宫如今最是清静”
贤妃睁开眼,目光淡然地望向帘外枝头啁啾的小雀,神色不动地笑了笑,语气轻缓却不失深意。
“皇上抬举本宫至妃位,旁人以为是宠,我却知,这位子是给懿妃看的。”
“宫中众妃,谁不知懿妃如今得宠?一朝有孕,风光无两,前呼后拥,恨不得连狗都替她吠得响亮些。”
“可皇上这人,最是猜忌。”
贤妃缓缓收回目光。
“他信你宠你时,金山银海尽可相赠,可一旦疑心生起,哪怕是亲兄弟,也能下得去手。”
“懿妃那位兄长,领兵在外,一封密旨便能调五军入京,皇上怎会真的放心?”
“而本宫若在此时跳出来对峙,无非是一山不容二虎,彼此撕咬,俱是血肉模糊,叫皇后坐收渔利。”
“不如……”
她顿了顿,唇边笑意浅浅。
“不如让皇后与她斗去。权贵与兵权,斗得越狠越好。本宫只需坐看云起时。”
落雪听得佩服不已,忍不住赞叹道。
“娘娘心思真真儿像一面明镜,照得清宫里每一个人。”
贤妃闻言轻笑一声,眉目温柔中藏着冷意。
“镜子也得收好,不能照得太亮,亮得刺眼了,容易碎。”
说罢,她低头轻啜一口桂花酿雪梨汤,滋味清润微甜,正合她心。
片刻后,她眸光微转,语气平静地问:“这几日宫中可有新鲜事?”
落雪闻言,神色微动,俯身凑近了些,压低声音道。
“娘娘,咱们的人这些日子细细盯着各宫动静。
“冷宫外那疯太监暴毙之后,太后的人、懿妃的人,还有皇后那边,都悄悄去了冷宫。”
贤妃本是淡淡倚着靠枕闭目养神,听得此话,倏然睁眼,眸中幽光一闪,带着几分锐意未发的兴味。
“都去了?”她声音清浅,却带着几分了然的笑意。
落雪点头:“确实都去了,而且都不想让旁人知道。”
贤妃轻轻点头,似笑非笑地呢喃一句:“很好。”
她缓缓将手中的汤盏放回矮几上,手指点了点软毯边缘的流苏,缓声道。
“去安排人,把这些事......不着痕迹地送进御前。”
“切记,不可过于明目张胆,但也不能太含糊。”
“这后宫”她眸光一沉,语气温婉中带着一丝锋利,“太久没热闹了。”
“如今马上要有这么多孩子,自然也该热闹起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