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她老公,那我是谁?”
陈绪声线森冷,隔着好几米的距离光眼神就能把周寂生生撕碎。
周寂有点怕他,但想到丁渝,又装腔作势地提高声音:“爷……爷爷……说渝姐姐用不了多久就会嫁给我!”
“乖孙子。”陈绪应了他前半句。
周寂羞恼:“我要告诉爷爷!”
陈绪:“去啊,现在就去。”
“你太嚣张了!”
周寂孤立无援,扫了一圈只得站在丁渝身边满脸委屈,“渝姐姐,表哥好凶!”
丁渝看着周寂这副模样,说实话有点暗爽。
周寂只敢在四下无人的时候对她作恶,一到公共场合,就和哑火的炮仗一样,屁都崩不出一个。
周雄枭不在身边,周寂的底气消得一干二净,别说欺负丁渝,抬头看人都不敢。
陈绪半点没把周寂的绿茶行为放在眼里,迈步走到丁渝身边,把人三百六十度转着检查了个遍。
“有没有事?”
孙见雅去酒馆找丁渝麻烦的事他听说了。
可惜他来迟一步,警察交代完丁渝一些事项后,压着孙见雅先回警局了。
孙见雅倒是个不安生的。
陈绪眉间显出几分戾气,丁渝知道他在想什么,对着他摇了摇头,“孙见雅认错人,思晴替我挡下了攻击。”
陈绪扫了眼显示正在手术中的提示灯,忽然心疼地把丁渝揽进怀里。
来往的人都看着,丁渝有点懵,小力地推陈绪:“你干嘛……”
“我做手术的时候,你是不是也站在外面这样苦苦地等?”
陈绪轻叹一声,闭眼深深感受着怀里纤瘦的身躯,难以言状的愧疚和亏欠感填满身上所有缺口。
怀里的人没有声息,因为丁渝在默认。
“对不起……”陈绪眼帘低垂,喉结上下滚动,无声地吞咽着喉间的苦涩。
足够喜欢才能不计较一切。丁渝说不出原谅的话,因为她确实因为陈绪的假死黯然神伤了很久。
“现在道歉是不是有点晚了。”
一个极具精气神的声音突然闯进来,周雄枭步伐豪迈地从外面走进来,身后还跟着几个手下。
周寂一看见周雄枭,兴奋地扑过去:“爷爷!”
周雄枭没第一时间接应他,板着脸佯装不高兴:“谁让你瞎跑出来的!”
负责照看周寂的随从各个都是黑场上厮杀下来的一等一的高手,他纳闷,周寂是怎么瞒过这么多双眼睛悄无声息跑出来的?
周雄枭顾着教育周寂,爷孙俩聊了好一会天才把目光转向丁渝。
丁渝紧张地后退了一步。
因为周雄枭八成是过来催她离婚的。
身后温和的大掌在周雄枭眼皮子底下扣住丁渝的手指,微绕几圈后和丁渝细长白皙的手指十指紧扣。
“舅公如果是来提醒我老婆和我离婚的,就免了。”陈绪端着散漫的腔调,“这婚,离不了一点。”
周雄枭隔着距离端详陈绪,眼睛弧度半眯着,眼里像淬了光,“现在不装了?”
陈绪是很会装的。先是装作忌讳他的势力,一步步让他放松警惕后利用他对付陈径庭,达到目的后才露出自己的獠牙。比起陈老爷子,他有过之而无不及。
陈老爷子有情有义,手段和威压只摆在明面上,而陈绪,骨子里就是个冷血的人,玩阴的同时会顺势把自己摘得干干净净的,让人觉得他无辜。
就像陈径庭的死,京山参加过葬礼的知情人士人人都说陈绪是为了自保,逼不得已才出此下策来唤醒陈径庭最后的良知,殊不知,这是陈绪早就计划好的部分。
除掉陈径庭的同时顺手洗清自己身上的污名,一举两得。
再者就是最近,陈绪在生意场上一边向周雄枭施压,一边给周雄枭让利,恩威并施,既是在间接展示他的实力,也是在告诉周雄枭他的态度——
为敌还是为友,自己选,他无所谓。
周雄枭不是没派人摸过陈绪的底,只可惜这底太深,他手伸长了也没摸到尽头。
这个年纪不到三十岁的年轻小辈,心思远比他想象中的缜密。
他看着这张和陈径庭如出一辙的面孔,仿佛也能越过皮相深处,看到骨相同样重叠的白漪。
他是周家的养子,喜欢上比自己小十七岁的外甥女,本就是见不得光的事。
心动一旦发芽,就会长成遮不住的苍天藤蔓。周雄枭痛苦了很多个日夜,也纠结斟酌了很多个日夜,还是决定将爱意诉之于口。
起初白漪没有拒绝,周雄枭以为她多少对自己也有点好感,喜不自胜。可没多久,白漪就怀了陈径庭的孩子。
在那个处女膜看得比天还重的年代,这个孩子就像定时炸弹,不仅把白漪,还把白家上下都点着了。
白漪每天都在打掉和留下孩子之间痛苦挣扎。在她最痛苦的那个夜晚,周雄枭不顾礼数地潜入她的房间,说要带她远走高飞。
白漪垂泪敲打自己的肚子,周雄枭制止,说他愿意当接盘侠。
他站在月光下起誓,说会义无反顾地对这个孩子好,把他当成自己的孩子。
白漪流着泪摇头。
她说:“我不能走。白家需要我,祖国也需要我。”
彼时祖国的建筑行业人才稀缺,大家都在摸着石头过河。白漪作为留洋归来的全能型人才,身上背负着沉重的使命。
周雄枭永远都记得白漪那天晚上的笑。
很美很美,但带着无尽的凄凉和破碎。
这个孩子,是白漪在一次次和自我的困斗中留下的生命,是白漪最后的血脉。
记忆的碎片崩裂,周雄枭自嘲一笑。
三十多年前,他拿白漪没办法。三十多年后,他拿白漪的血脉还是没办法。
不是他斗不过陈绪,而是他爱屋及乌。
周雄枭望向窗外的雪天,神情渺远地问丁渝:“渝丫头,你爱他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