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雀街的纸钱还未扫尽,陆听晚已攥着青玉盏残片闯入刑部。
雕花门扉被踹开的刹那,主事周显手中的朱笔在案卷上划出猩红长痕。
“本宫怀疑母后的死因存疑,本宫要你调凤仪宫当值医官脉案,彻查这桩案件。”陆听晚将太子手诏拍在周显的檀木案上,惊得烛火摇曳。
周显瞥了眼晃动的烛火,不以为然。
他本就看不上这个不学无术的草包,如今皇后薨逝,帝王卧榻,他连最后的一点情面都不想给这个纨绔。
“殿下,下官已经检验过,娘娘的医官脉案并无不妥之处,娘娘就是因早年生下太子殿下您亏空了身子,这些年又为朝前后宫之事耗尽了心血,病逝的……”
话音未落,沈青崖的剑鞘已抵住周显咽喉,霜刃映出周显震惊的神情,“好大的胆子,太子的命令也敢不从,我看你是不想要你的脑袋了吧。”
“这……”周显一愣,他认出了沈青崖。
只是不知这个向来在朝廷中有些尊崇的将军为何会帮太子这个草包?!
“太子皇兄,又何必为难周大人呢?!”三皇子顶着晦暗的烛光进入刑部,看着气定神闲。
若论起容貌,三皇子与四皇子这对双生胎是与皇帝最像的。这也是很多朝中大臣都认为三皇子才是最合适的继位者的原因。
“这件事是本皇子下令不再继续追查的,现在父皇病重在卧榻,命本皇子监国,本皇子现在总能替太子皇兄做个主吧。”
很多年,三皇子高云华想用权力压制高云珩这一天很久了。
烛火在刑部大堂内爆开一朵灯花,陆听晚的指节重重叩在周显桌面的檀木案纹路上。
“三皇弟监国三日,倒将刑部驯成自家的猎犬了,刑部究竟是为朝廷服务还是为三皇弟你一人服务?”她逼近半步,发间金冠在烛火映照下发出耀眼的金光,闪的高云华眼睛痛。
皇帝还未曾驾崩,高云华的权力也握不稳。
“本宫倒想请教,皇后是本宫的母后,同样亦是你的母后,母亲死因存疑,难道不该调查吗?三皇子现在若想坐稳监国这个位置,怕是要先守好你的孝道吧?”陆听晚字字诛心。
高云华广袖下的玉扳指近乎让他生生捏碎,可面上仍噙着笑,“太子皇兄说笑了,臣弟也是按照大胤的律法章程办事,你说母后死因存疑,可也是要拿出证据的,没有证据,臣弟也属实难办啊。”
高云华不惜退让一步,也不肯调查皇后的真实死因。
陆听晚冷笑,看来高云华还真的是给脸不要脸了。
陆听晚拍了拍手,等候在刑部外的徐姝立刻带着楚风和楚阳两兄弟将一口棺材搬到高云华和周显面前。
周显额头的冷汗直流,这里都是他惹不起的大人物,一个不小心丢了乌纱帽是小,怕是项上人头也保不住了。
周显颤颤巍巍询问,“殿下,这是何意?”
高云珩这个纨绔向来胆大,她该不是派人到皇宫中将皇后的尸体抬到他们刑部来了吧。
真是个活祖宗!
高云华却一脸得意,若是高云珩真的敢这么办,那他又抓住了她一个把柄,不愁扳不倒她了。
棺材落定,陆听晚给楚风一个眼神,楚风立即掀开棺材的盖板。
陆听晚盯着高云华的表情,“三皇弟,不知这棺材中的美人三皇弟可相识啊?”
高云华的眼睛瞪大,郁阳不是已经失踪多年了吗,她现在怎么会变成一具尸体出现在他的面前。
“本宫怀疑郁阳郡主变成如今这副模样和三皇弟你有脱不开的关系,不如三皇弟解释一下?”
高云华退后一步,眼神飘忽,“和本皇子有什么关系,本皇子不知道…”
陆听晚冷笑,他该让权了。
刑部大堂的烛火陡然一晃,门外传来急促脚步声。金漆雕花门被推开,冷风裹着雪粒子卷入,内侍总管手持明黄卷轴疾步跨入,嗓音尖利刺破凝固的空气——
“圣旨到!”
听到公鸭嗓的声音,高云华广袖下的玉扳指应声而裂,碎玉扎进掌心也浑然不觉。
陆听晚瞥见他袖口渗出的血珠,唇角勾起讥诮弧度,撩袍率先跪下,腰间的玉牌叩在青砖上发出清响。
“奉天承运皇帝,诏曰,”老太监抖开卷轴时,玄色织金云纹在烛火下泛出流光,“皇后薨逝,举国同悲。然朕闻东宫携疑叩刑部,特命太子主理凤仪宫皇后薨逝一案,刑部与京兆府共同协查,七日内奏报天家,钦此。”
“父皇醒了?!”高云华猛然抬头,金冠歪斜,露出鬓角冷汗,“三日前太医还说......”
太医说皇帝因皇后突然离世心脉受损,醒来且需些时日。
“三皇子殿下,”内侍总管皮笑肉不笑地截断话头,“储君才为社稷砥柱。太子不在,陛下命您监国,可如今太子回归,您也应当放权了。”
老太监转瞬看向陆听晚,“太子殿下,陛下还让老奴给您捎句话,凤仪宫西偏殿第三块地砖下,藏着您周岁时他与皇后共同为您埋下的槐花酒,待您为皇后寻得真相,陛下盼望与您一同共饮。”
陆听晚瞳孔骤缩,原身记忆如潮涌来……
“儿臣......”她重重叩首,“定不负父皇使命。”
高云华咬碎了后槽牙,酸涩吐了句,“太子皇兄,父皇对您还真的是极尽宠爱啊!”
是所有人都比不过的宠爱。
对现在的帝王来说,高云珩哪怕再不济也是昭仁皇后留给他的唯一遗物,是他现在的唯一指望了。
高云华极不情愿将手中监国大权的半块虎符和玉玺交到陆听晚的手中。
他眼里淬着烈火般的恨。
无论他怎样优秀,只要高云珩还在,他永无出头之日,龙椅上的那个老头永远也看不见他的努力。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