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日后,冷雨裹着冰雹砸在朱雀街檐角。
醉仙酒楼,生意爆满。二楼雅间,两名带刀侍卫看守在门口。
沈青崖踏入醉仙楼,直奔二楼。他解下腰间别着的匕首,放在其中一名带刀侍卫端着的锦盘中。
“沈将军请。”门敞开,侍卫反复确认沈青崖身上并无其他的武器后做了个请的手势。
哪怕现在沈青崖在京兆府当差,但知晓他名号的人还是会尊称他一声“沈将军”。
高云华正用银箸拨弄鎏金暖锅里的鹿肉,腾起的白雾模糊了他眼底阴鸷。
“沈将军到了,快请坐,尝尝醉仙酒楼最有名的暖锅鹿肉。”高云华抬手斟了盏梨花白,指节上的血痂泛着暗红,“本皇子此生困在宫廷,最崇拜的就是沈将军这种能够在大漠孤烟环境下浴血奋战的大将军”
他拖长尾音,将酒盏推向沈青崖,“尤其像沈将军这样有勇有谋的人才,百年难遇。”
沈青崖垂眸盯着酒面浮动的碎冰,突然想起之前陆听晚为他准备的碎冰蜜饯。
蜜饯虽甜,甜不过他的晚晚。
皇后薨逝,关于皇后邮寄到桑榆县包裹上的囚牛纹饰成了一个解不开的秘密。可他再也不会放开陆听晚的手,相互误会下去,现在他知道什么才是最重要的。
“下官愚钝,不知三殿下今日邀约下官到这醉仙酒楼究竟所谓何事?三殿下有话不妨直言。”沈青崖直接同高云华开门见山,他没有空闲同他在这里敷衍般的寒暄。
“好!”高云华倏然击掌,腕间翡翠扳指相互碰撞铮然作响,“本皇子就喜欢与沈将军这样的痛快人说话。”
他突然倾身逼近,暖锅里的浓汤溅湿袖口,“将军当真甘心辅佐那个太子皇兄草包?曾经在大殿上,他当着御史大夫的面连《盐铁论》与《水经注》都分不清!”
“让这人的以后成为大胤的君主,岂不是滑天下之大稽?!”
窗外惊雷炸响,沈青崖的表情让人看不出喜怒。
“三殿下慎言。”沈青崖手中酒杯重重磕在实木桌面上,“太子殿下毕竟是未来储君,三殿下如此讲话怕是会背上大逆不道的罪名。”
高云华忽地轻笑,从怀中掏出他的信物,“沈将军,高云珩那个草包究竟许诺了你什么,让你一个如此有傲骨的人心甘情愿为她卖命?若本皇子能够给你更多呢?听闻沈将军都在为肖元帅的事情奔波......”
高云华故意顿了顿,满意地看着将军瞳孔骤缩,“只要将军肯同本皇子合作,你我共享肖元帅留下的《山河志》,本皇子不仅能许你高云珩给你的两倍之多,还能帮你找寻当年真相,待本皇子登基定为你的师父肖元帅重新正名。”
高云华一脸自信。
他自认派出去的人带回来有关沈青崖的信息足够多,只要他提出帮助肖元帅正名,不愁沈青崖不会倒戈到他的阵营当中。
沈青崖霍然起身,宽大的衣摆带动酒盏震落在地。梨花白在波斯地毯洇出狰狞痕迹,他看着高云华在雷电下的脸比这地毯上的痕迹还要狰狞。
“三殿下不用白费力气,为师父正名,我自有我的法子。”沈青崖拒绝了高云华抛来的橄榄枝。
雨幕中,高云华脸上的笑容崩裂。
他捏碎玉珏冷笑,“沈将军当真确定不与本皇子合作吗?你可知朝臣有一半都是本皇子的追随者,将来登上那个九五之尊位置上的人定是本皇子,绝不会是高云珩那个纨绔草包的。”
“下官只当三殿下此刻所说都是醉言。”沈青崖无意品尝高云华准备的美食,提腿欲离开。
“好,沈青崖,你今日若是离开本皇子的雅间,你可切莫后悔!”高云华放着狠话,可听起来却像是在做着他最后的挽留。
他还是不愿低下他的骄傲。
待那抹身影彻底离开二楼雅间,高云华突然暴怒地掀翻整桌珍馐。
暖锅砸在描金屏风上,泼墨般的汤汁缓缓勾勒出扭曲的形状。
凭什么!
凭什么她太子能够得到父皇的独宠不算,还能够得到能人志士的忠心,她一个纨绔究竟是凭什么!
上天到底给了太子多少的气运。
可越是这样,他高云华越是不服气,他定要逆天而为。
他盯着屏风被割破的痕迹,突然对暗处低喝,“告诉母族,该启用凤仪宫那枚暗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