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沉沉，房间里只剩下加湿器细微的声响和女孩均匀的呼吸声。
小雨蜷缩在被窝里，眼角还挂着泪痕，睫毛湿漉漉地黏在一起。凌妤绾坐在床边，指尖轻轻拂过她的发梢。
窗外，雪后的月光格外清冷，透过纱帘在地板上投下斑驳的光影。
凌妤绾望着小雨熟睡的脸，恍惚间仿佛看到了曾经的自己，那个缩在琴房里无声哭泣的小女孩，那个在深夜一遍遍修改试卷的少女，那个直到现在，仍然会在某些时刻怀疑“我是不是还不够好”的她。
她轻轻擦去自己眼角的泪，无声地叹了口气。
有些伤痕，不会因为时间流逝而消失，它们只是被藏得更深，深到连自己都以为已经愈合。可当相似的痛苦在另一个人身上重现时，那些记忆又会翻涌而上，带着未曾褪去的钝痛。
“小雨……”
她低声呢喃，声音轻得几乎听不见。
“你要记住，不是所有的爱都需要条件。”
“你不需要考满分才值得被爱。”
“你不需要完美才值得被珍惜。”
“你存在本身，就已经足够好了。”
这些话，她多希望有人能对曾经的自己说。
而现在，她只能把它们一遍遍说给小雨听，像是弥补某种遗憾，又像是在救赎某个被困在过去的自己。
手机屏幕突然亮起。
檀健次发来一条消息：睡了吗
她犹豫了一下，回复：还没。
对方很快回道：早点休息 我马上就可以回去见你了
停顿片刻，又补了一句：最近一切都好吗
凌妤绾看着这行字，指尖悬在屏幕上方，一时不知该如何回答。
她好吗？
她以为自己早已刀枪不入，可今晚，那些被刻意遗忘的情绪还是轻易击穿了她筑起的高墙。
最终，她只回了一句话：你也早点休息
然后熄灭屏幕，任由黑暗重新笼罩房间。
小雨在睡梦中翻了个身，无意识地攥紧了被角。
凌妤绾轻轻替她掖好被子，指尖碰到女孩冰凉的手，于是又去柜子里拿了条毛毯，小心翼翼地盖在她身上。
做完这一切，她站在窗前，望着外面寂静的雪夜。
雪已经停了，月光洒在积雪上，折射出细碎的银光，像是无数颗星星落在了人间。
她忽然想起很久以前，陆诗华对她说过的话：
“有些人注定无法成为合格的父母，但这不代表你不值得被爱。”
“你要做的，不是等着他们回头看你，而是自己成为那束光。”
晨光刺破云层，小区门口的车窗映出小雨苍白的脸。
凌妤绾挡在车门前的姿态像只护崽的母豹，指尖在风衣口袋里掐出月牙形的痕迹。
她看着小雨父亲不小心流露出不耐烦的样子，后视镜上挂着的平安符晃得厉害——那是小雨去年亲手做的，现在却被蹭满了烟灰。
“她最近三角函数进步很大。”
凌妤绾硬把试卷塞进车窗，纸页擦过小雨母亲新做的美甲。成绩单上鲜红的“138分”被晨光照得发亮，却只换来一声敷衍的“嗯”。车门关上的瞬间，她看见小雨用口型说了句“谢谢姐姐”。
轮胎碾过积雪的声音格外刺耳。
直到那辆宝马拐出小区，凌妤绾还站在原地。
补课机构的来电像盆冰水浇下来：“凌小姐，陈雨家刚取消了所有课程……”负责人压低声音，“她妈妈说这段时间麻烦您了”
凌妤绾直接拨通小雨电话，听筒里传来的笑声却让她愣住：“姐姐！我爸带我去买了新笔记本！”背景音是商场欢快的圣诞歌，“妈妈说等我期末考完，带我去哈尔滨看冰雕！”
梧桐树上残留的积雪突然坠落。
“太好了……”凌妤绾蹲下来，指尖在雪地上画着三角函数符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