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
曹操披挂上阵,那副铁甲磨得发亮,甲叶上的划痕正是半生征战的印记。
他勒住马缰,鬓角几缕斑白的须发在风中飘动,却掩不住那双锐利如鹰的眼睛。
他举剑直指苍穹,字字铿锵道:“我征战三十载,从无退避!今日一战,非为生死,乃为气节!今日濮阳城下,便是背水一战——随我杀!”
曹昂紧护在父亲身侧,年轻的脸上不见惧色,唯有坚毅:“父亲在前,儿子断不退后!”
他身后,许褚、典韦等亲卫悍将列阵于前,目光如炬。
“开城门!”
轰然一声,城门洞开。
曹操一马当先,率军冲出。曹昂紧随其后铁骑如洪流,直扑对方军阵。
厮杀声瞬间爆涨。
曹操的剑劈砍得并不快,却每一下都带着沉郁的力道,斩杀一名敌兵时,他踉跄了一下,曹昂立刻挺枪护住他的侧翼,枪尖挑落扑来的骑兵。
典韦双戟翻飞,硬生生在乱军中劈开一条血路,许褚则如疯虎般冲撞,敌兵的刀砍在他身上,竟被他挥臂弹开。
亲卫们结成圆阵,将曹操护在中央,甲胄上的血迹越来越厚,有人中箭倒地,立刻有同伴补上位置,没人回头,没人言语,只有兵器交击的闷响和喘息声。
英雄末路,壮心未已。
烈士暮年,死战不休。
然而,就在两军厮杀最酣之际——
天色骤变。
天空不知何时被阴云吞噬,原本晴朗的日头消失得无影无踪。
黑云如巨浪翻涌,形成一个巨大的漩涡,仿佛崩塌的山岳,沉甸甸地向曹军头顶压来。
风骤然停止,空气凝滞得让人窒息,星辰诡异地闪烁,明明白昼,却似有星光穿透云层,忽明忽暗。
“天……天怎么了?”
“那是什么?”
有士兵颤抖着抬头,瞳孔骤缩,握刀的手松了劲。
天怒了。
陨星坠世。
话音未落,一道火光划破天幕。紧接着,第二道、第三道……无数拖着长长焰尾的陨石如神之箭矢般坠下,那轨迹诡异得惊人。
它们擦着曹操军的主阵掠过,精准地砸向其侧翼与后方的空地。焰尾在天幕上划出猩红的弧线,所有人都忘了厮杀,仰头望着这仿佛神迹的景象。下一刻,灾难降临。
地动山摇,火光冲天。
陨石撞地的轰鸣震得大地剧烈颤抖,道道冲击波如无形巨掌,将前排的士兵掀飞出去。
火光冲天而起,浓烟滚滚,紧接着是更剧烈的震颤。战马嘶鸣着站立不稳,城墙在震动中断裂坍塌,砖石飞溅。
“轰!”一颗巨大的陨石砸中曹军大营,营寨瞬间化为火海,囤积的粮草、军械被炸得粉碎。
恐慌像瘟疫般蔓延,营中士兵不知发生了什么,只当是天塌下来,哭喊着四处奔逃,丢盔弃甲,互相踩踏,营啸爆发了。
王镜的士兵率先反应过来,“天罚!是天罚!”
一个满脸烟尘的老兵突然跪倒在地,朝着王镜所在的方向重重叩首,“玄女娘娘显灵了!”
这句话如同火星落入干草堆。
“天罚!真是天罚!”
“主公果然能呼风唤雨!”
“玄女娘娘在上——”
紧接着,擂鼓声震耳欲聋,呐喊声撕破混乱,“曹贼逆天,天要亡他!”
原本因久战而略显疲惫的士兵们,此刻眼中迸发出骇人的精光,挺直的脊背像是被注入了无穷力量。
马超猛地举起长枪,枪尖直指溃逃的曹军:“儿郎们!天助我也!随我杀——”
“杀!!”
西凉铁骑如洪水般涌出。每个骑兵脸上都带着近乎狂热的战意,仿佛此刻他们不是凡人之躯,而是天兵神将。
张辽原本沉稳的眸子此刻也燃起火光。他拔出佩剑,剑锋映着天际坠落的流星:“主公得天相助,此战必胜!全军冲锋!”
“必胜!必胜!”
呐喊声震天动地。弓箭手们忘记了指节的酸痛,拉满的弓弦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盾兵们不自觉地挺起胸膛,仿佛那木盾能挡下世间一切刀剑;就连随军杂役都抄起木棍,红着眼睛要冲上前线。
军阵中央,吕布眯起眼看着天火坠落的奇景,忽然放声大笑,他方天画戟一挥,“儿郎们!莫让西凉人抢了头功!”赤兔马人立而起,如一道红色闪电冲向敌阵。
…
曹操胯下战马受惊嘶鸣,他险些从马上坠落,幸好被亲卫死死按住马背。
他望着崩塌的大营、奔逃的士兵,又抬头看向从那宛如山岳倾颓的黑云中迸发而出的陨星火雨,忽然大笑:“好一个王镜……好一个‘玄女掷星’!”
笑声中,满是苍凉。剑还握在手中,却再也挥不出去。
曹昂用身体挡在他身前,挥枪拨打着飞溅的碎石,嘶吼道:“父亲!撤!快撤!”
一颗陨石轰然砸在附近,气浪将父子二人掀翻在地。曹操头盔滚落,白发散乱。
“走……”他终于咬牙道,“全军撤退!”
陨石还在落下,大地持续震颤,火光映红了半边天。曹军的阵型彻底溃散,士兵们丢弃兵器,只顾着逃离这片仿佛被天怒笼罩的土地。
兵败如山倒。
幸存者四散奔逃,口中疯癫般重复着:“玄女掷星……天罚降世……”
这一仗,无需再打。恐怖,已替王镜征服人心。
亲卫们簇拥着曹操,在混乱中艰难后退,有人被陨石碎片击中,惨叫着倒下,曹昂的银甲上溅满了血,不知是敌人的还是自己人的。
曹操回头望去,濮阳城的方向,黑云依旧低垂,仿佛随时会将整个世界吞噬。他这一生,经历过无数绝境,却从未见过这般人力无法抗衡的景象。
须发被风吹得凌乱,铁甲上沾满尘土,那双曾睥睨天下的眼睛里,此刻只剩下无尽的苍凉——原来所谓英雄,在天威面前,竟如此渺小。
“天……要亡我吗?”他喃喃自语,声音被淹没在陨石的轰鸣与士兵的哭嚎中。
曹昂扶着他的手臂,用力将他拽向后方:“父亲!留得青山在,总有再起之时!”
可曹操知道,有些东西,碎了,就再也拼不回来了。那漫天陨石的火光里,映照着的身影已然陌路。
…
血染残阳,濮阳城外尸横遍野。
曹操踉跄着后退,倚天剑拄地,大口喘息。他的玄甲早已破碎,头发散乱,脸上满是血污与尘土。
许褚倒在不远处,胸口插着三支羽箭,却仍死死攥着双戟,怒目圆睁,仿佛还要再战。典韦浑身是血,半跪在地,用身躯挡在曹操面前,直到最后一刻。
曹昂……他的昂儿,为了替他挡下一支流矢,倒在了血泊中,再也没能站起来。
“主公……快走……”
仅存的亲卫们一个接一个冲上前去,用血肉之躯挡住追兵。他们明知必死,却无一人退缩。
仅存的亲卫们一个接一个冲上前去,用血肉之躯挡住追兵。他们明知必死,却无一人退缩。
曹操望着他们,忽然觉得喉咙发紧。
这些年来,他用人不疑,赏罚分明,麾下将士甘愿为他赴死。可如今,他们一个个倒下,而自己却要踩着他们的尸骨逃生……
马蹄声越来越近,王镜的追兵即将杀到。
“值得吗……”
曹操喃喃自语,声音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他这一生,纵横沙场,也曾意气风发,睥睨天下。可如今,众叛亲离,家破人亡,连最亲近的人都因他而死。
他所追求的霸业,真的值得这么多人为之牺牲吗?
一滴浑浊的泪水划过脸颊,混着血水砸在地上。曹操深吸一口气,用尽最后的力气翻身上马。
“走……”
他咬牙策马,朝着北方疾驰而去。
他不能死在这里。只要他还活着,就还有翻盘的希望。哪怕……只是为了那些为他而死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