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淮泽乘坐轿辇,途中还屡次驻足,命人四处搜刮钱财,劫掠妇女,俨然一副贼配军的做派,身体力行的教会了当地人何为匪过如梳,兵过如篦。
历经三个月漫长光景,方在华阴与雍凉两州的外军主力成功会师,又在郑县附近掳掠一番后,才一路不紧不慢的来到郿国周边。
此时的郿国城防已濒临崩溃,仅余雍剀率领三百余人,依靠捕食城中的老鼠、剥食树皮,艰难苦守,直至楚淮泽的援军抵达。
而雍县则在长孙陵率领的主力晋军昼夜不停的围攻下,被敌用钩车配合地道强行击垮了西面的外墙,陈文邵身披战甲,亲自上阵冲锋在前,领数千残军且战且退,强行撕开晋军的重重包围圈后,向东撤至郿国与朝廷大军汇合。
围困郿国的萧隆见齐援军已至,便引军西返,与长孙陵所率主力在五丈原合兵一处。
“雍将军,你守城数月,辛苦了,你……”
楚淮泽一脸做作的给雍剀行了一礼,随即便一副小人做派的搓了搓手,示意其要孝敬一下他这个新上任的征西将军。
“不辛苦,命苦!既然楚将军到了,那末将便先回营休整了。”
雍剀强忍着心中一剑劈了他的冲动,径直转身离去。
“放肆!本将军可是天子亲拜的征西将军,你一个杂号将军也敢在我面前耍威风,真是反了你了。你信不信我现在就革了你的职,把你押回洛阳!”
“还有这等好事?那可求之不得!”
雍剀刚行出数步,忽闻身后有人声音传来,将他叫停。
“雍将军独守郿国数月之久,面对十倍于己的敌军,在军械粮草皆不足的情况下,历经大小百余战,仍可保城池不失,国土不丧,真可谓英雄也!”
这话如同春风拂面,算是夸到雍剀的心坎里了,他顺着声音源头望去,只见一位未解战甲的中年男子倚墙而立,正面带善意地看向他这里。
“使君过奖了,若没有您这三个月来在雍县挡住长孙陵的主力,末将又怎么能守住郿国呢!”
陈文邵向前几步,亲切地将手搭在了雍剀的肩头,宛若重逢了一位阔别多年的老友。
“客套话就到此为止吧,听说营中还有几坛好酒,咱们两人还不趁此机会去小酌一杯。”
“末将也正有此意。”
……
五丈原,晋中军大帐内,长孙陵手捧油灯,正于地图上细细推演,连年的用兵征战已然快让这位年过七旬的老翁走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好啊,真是太好了!齐主昏聩,竟然派了一马夫之后来解关中之困,这可真是天佑我朝,中兴有望,中兴有望啊!咳……咳咳……”
晋国太子司马相淄目睹此景,急忙取下悬挂一旁的厚重大氅,轻轻披于长孙陵身上,唯恐其受到丝毫寒气的侵袭。
“老师为我大晋劳苦了一生,现在眼看咱们的夙愿马上就能实现了,您可万不能在这关键时有何差池啊!”
“是……是啊……我还要活着……活着去看我朝王师光复两京,收复中原呢……咳咳……咳,这样到了地下,我才能算是不愧对先帝的嘱托。”
两日后,晋军连遭小挫,使得楚淮泽顿时便上了头,以为自己是军神附体,天生就该是吃这碗饭的,当即决定要八万大军倾巢而出,与晋军决战于五丈原,力求一战定乾坤。
陈文邵见这二傻子又要带队去送死,心想着这要是在败那贼军兵锋可就直指长安了,于是忙劝诫道:
“楚将军切不可莽撞,贼前几次小败显然是在引我大军深入,意图以野战定胜负,敌军士气正盛,而我军则疲骨未歇,此时不宜与敌决战。”
此时的楚淮泽还沉浸在自己率军大破长孙陵的幻想之中,单核cpu的猪脑已然过载,想也没想便直接回怼道:
“你个刺史懂什么带兵打仗?若是你怕了他长孙陵便滚回长安去,到时退敌之功可就全是本将军一人的了!”
“那请楚将军拨给我两万人留守后方,以防不测。”
“你想夺我军权?”
“那先让哨骑去探查一下贼军虚实。”
“你想抢我功劳?”
陈文邵现在就好像在泥坑里和猪搏斗,自己已经累的筋疲力尽了,而那猪却玩的高兴,乐此不疲。
“你以为行军打仗和你指挥家丁打家劫舍是一样的吗,我真他妈的是疯了,竟然还想着告诉你个马夫之后该如何打仗,竖子不相与谋!”
说罢陈文邵便命京兆太守整顿州郡兵,准备回郿国驻守。
那楚淮泽本就心胸狭窄,现在又被陈文邵当众揭了老底,气的他是面色通红,当即便下令要将陈文邵给杀了祭旗。
随着楚淮泽一声令下,有点脑子都缩在后面当鹌鹑,这陈蒨权倾朝野,颍川陈氏更是家大业大,今他们要是敢在这伤了他一根汗毛,那自己九族都要跟着一块陪葬。
而少有的几个脑子转不过来弯的,则被一旁的雍剀带人拔剑枭首,血溅当场。
待场上为数不多的两个将才走后,大帐内瞬间便回到了阿谀奉承的捧臭脚环节。
楚淮泽在众人的吹捧下愈加的飘飘欲仙,更是确认自己是那不世出的大将,随即便下令全军出发,誓要活捉长孙陵将其押至御前,好好出回风头。
等到楚淮泽的那散兵游勇般毫无章法可言的军阵推到五丈原时,晋军已在长孙陵的率领下渡过了渭水,朝着北原退去。
楚淮泽目睹此景,误以为晋军在自己强大的气势下心生惧意,此刻已开始向西方向败退,于是毫不犹豫地指挥部队渡过渭水,追击溃败的晋军。
待到八万齐军渡河过半时,镇北将军萧隆以战车结阵领兵三万,由北向南半渡而击。
晋太子司马相淄率军两万沿武功水向北进发,意在阻断齐军的退路。
大将军府参军魏坞领步骑兵两万沿渭水向西推进。
晋师三军齐发,意图将齐军锁死在渭水与武功水的交汇处。
楚淮泽哪里见过这等阵仗,眼瞧着形势对己方开始愈发不利,他也顾不得被围困在此处的八万大军,和他一路上搜刮来的民脂民膏,吓得他连滚带爬地从轿子上爬了出来,胡乱抢了一辆马车,急匆匆地向东逃窜而去。
齐军见主将临阵脱逃,弃大军于不顾,只求自己保命,几乎是在顷刻之间整个军阵便陷入混乱之中。
残余的镇西将军与众副将、裨将已无法拢住失控的大军,几乎皆死于乱军之中,指挥系统彻底失灵的八万大军纷纷丢盔弃甲投水东逃,仅溺亡者便多达四万余人。
晋军乘胜追击向郿国进发,陈文邵与雍剀只得弃城收拢部分四处逃窜的兵马,后分别向西退至还有粮草可以坚守待援的长安与鄠县,并派快马持血书星夜前往洛阳求援。
长孙陵几乎不费吹灰之力,便攻克整个扶风郡并歼灭了关中的全部野战力量,一时之间整个雍州风声鹤唳草木皆兵,大族富户们纷纷举家搬迁向关东迁徙避难,而普通百姓则只能祈祷战火不要蔓延至自己的家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