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雍州刺史八百里急报,需您亲启。”
陈蒨方从睡梦中被唤醒,本能地接过了陈子安递来的书信。
“楚淮泽大败,致使关中精锐尽失,郿国失陷,长安门户洞开,雍州告急,望家主早作打算。”
仅是一眼,上面猩红且潦草的字迹和那骇人听闻消息就让陈蒨从半梦半醒的状态中迅速清醒过来。
“子安,你速速遣人去把消息告知给崔李柳王杨谢六家,命其等迅速来陈府正厅相见,商议大事。
同时电告黄河水军,让其在蒲津渡做好一切战前准备,等我号令!”
“是!”
“等等,这次朝廷的消息要比我们慢多少?”
“这次两边都是八百里加急,朝廷得知消息的速度应该比我们慢不了多少。”
陈蒨的眼神透窗而出,此时的屋外还是漆黑一片,伸手不见五指,想必此刻应当还是丑时。
“既然我睡不了,那就都别睡了,派人去把楚淮泽兵败的消息放出去,务必要让整个洛阳城人尽皆知,给咱们楚将军的“凯旋而归”提前造势。”
“明白,子安这就去做。”
陈府正厅内,方便面的香气弥漫在整个厅堂,陈蒨刚想开吃,就被冲入厅内的李萧然快其一步给端了起来。
“真贴心啊陈兄,还给我们准备宵夜了。”
在陈蒨惊愕的注视下,李萧然风卷残云般地将碗中食物一扫而光。
“汤不错,面还差点意思。”
“你把我的饭给吃了不说,现在到还挑上了!”
“陈兄就当是就当是先到者的奖励吧,这黑灯瞎火的,我一接到你的消息一刻都不敢耽搁,马不停蹄地就往陈府赶。”
不多时,余下五家的人也接连而至。随着他们一同到来的,还有一北一南两个都督区的紧急军情被呈送至陈蒨的案上。
“鲜卑残部在新可汗的率领下,集结五万大军开始侵扰代郡和雁门郡。
而楚寇则发扶州、芜湖、牛渚矶、濡须口、虎林、皖口、柴桑等沿江二十余个都督区共计步卒十万,分兵两路向北攻打合肥与襄阳。”
崔绍谦的目光从地图上的合肥掠过,移至襄阳,而后又转向了长安,最后停留在了北方的代郡和雁门郡的位置上。
“西边晋贼刚刚兵临长安,东边和北边的楚寇与鲜卑就能这么巧的一同向我朝发难?他们三家要是说事先没有私底下勾兑过,那是打死我也不信。”
“这不才能体现出什么叫麻绳专挑细处断嘛……”
陈蒨的话音未落,厅外的下人便带着宫里的小黄门走了进来。
“明公,公主急诏您前往东堂议政。”
“知道了,您先回宫复命吧,我这边把手头的事处理完马上就去。”
待到小黄门的身影走远后,陈蒨才起身道:
“你们几个也别在这坐着了,不能光让我一个去内城听那八婆絮叨去,都活动活动跟我一起去太极殿走一趟吧。”
……
太极殿外,赵储真静静坐在殿外的台阶上不知在想着什么。
陈蒨见他孤身一人坐在那里,便让崔绍谦几人先去东堂外等着自己,而他则来到赵储真的身边坐下。
“赵将军怎么不去东堂议政,而是在此一脸愁容的吹着冷风啊?”
“我在想我为之奋斗了二十多年的大齐是不是真的已经无药可救了。”
“我这最早认识的赵储真可不是这样的,怎么现在一天到晚怨天尤人的,跟我说说都发什么事了,给你刺激成这样。”
“有能臣良将她却不去重用,有天赐良缘她却不去珍惜,对上欺天,对下辱民。
身边围着的幸臣如蜱虫般吸食这大齐的血液,我能将境外之贼御敌于国门之外,却无力将这些魑魅魍魉一一拔除。
甚至是连我的妻女也要遭受到他们的威胁,我身为宗室拯救不了这个行将就木的帝国,现在甚至都快保护不了……保护不了我的……妻女……”
“唉,都说时代的一粒尘埃,落在个人的身上可能就是一座山,这天下本就没有不散的筵席,既然如此,那就保护好自己身边的人去顺应这个大势吧!”
待二人谈完心来到东堂时,堂内直阁将军沈攸之的斥责声便传了出来。
“我当初就曾谏言,朝廷若想退敌,则务必要选择向明公那样德才兼备,文武双全的治世之能臣来出任征西将军。
可公主您却认人为亲,嫉贤妒能,不用明公这样的朝之肱股,国之柱石,而是去选用一马夫之后,面首之流,致使渭水一战我朝或是淹死战死,或是被俘失踪者多达六万余人。
你一个牝鸡司晨又怎能明白战损六万人是何种损失,那意味着我大齐在雍凉的全部外军近乎损失殆尽!若无陈使君和雍将军死守不退现下整个潼关以西就要尽落晋贼之手了!”
沈攸之的话基本可以代表在场所有大臣的意思,只有为数不多的几个幸臣还想试图再辩驳些什么,然而在李琰和王崇景冷厉目光的震慑之下,他们最终还是把即将脱口而出的话给硬生生咽回腹中。
赵倾然现在已无暇顾及什么君臣之礼,面对群臣已经有意的非暴力不合作和大齐当下腹背受敌的不利局面,让她好像又回到了几年前她还是那个不受宠的公主,自己的弟弟也没有登上皇位的时候。
那时她的身边孤立无援,只有陈蒨一人坚定的支持她,帮助她,为了她甚至不惜以死相逼其身后的家族同意他的选择。
所以赵倾然现在依然相信,或者说是愿意相信、不得不相信,她的蒨儿还是会一如既往的站在她这边,替她解决好眼前的麻烦。
随着陈蒨与赵储真双双步入东堂,众臣如见救星般纷纷拱手那拜,一道道热切的目光齐刷刷地投射在他一人身上。
陈蒨先俯下身子向众臣回礼后,才对居于高位的赵倾然行礼道:
“臣陈蒨拜见公主殿下。”
“蒨儿……如今我大齐强敌环伺,该如何是好啊?”
“北方的鲜卑主力已被臣在并州悉数歼灭,眼下东拼西凑来的五万人不过都是些老弱病残,有幽并二州的外军在就足够处理了。
东南的楚寇向来是长于水军短于攻坚,要不然也不至于一百多年了连合肥都没有打下来。
这次出兵十万看似凶猛,本质上还是看西边的长孙陵在关中取得了进展后的取巧行动,意图还是本着来都来了的想法,有枣没枣打三杆子瞧瞧。
我朝在荆杨二州的军力都要远胜于贼,扬州有征东将军柳言凯镇守足矣,至于荆州那便是让征南将军赵储真返回驻地即可。
朝廷现下需要忧虑的是已在雍州长驱直入的长孙陵,此人蹈一州之土,提步卒数万,慨然有饮马河、洛之志。
臣愿领中军前往关中讨贼,若不能退晋贼北犯之兵誓不回朝!”
“只要能退敌,本宫无有不允,洛阳以西自此刻起皆由卿统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