得知怀孕的那一刻,许龄也是欣喜的,她那时只是一个正五品的才人,家世不显,唯有容貌较为出色,才让成惠帝多次临幸,若是一朝生子,以成惠帝的习惯,都会得到晋升。
刚开始,初次怀孕的许龄对孩子十分喜爱,不善女工的她亲自动手缝了一些孩儿用得到的衣服,虽然丑陋,但是她想到孩子穿着她亲自缝制的衣服,嘴上总会扬起温柔的笑容。
然而,随着肚子越来越大,她感受到身材在不断发生变化,甚至一向引以为傲的美色都出现瑕疵。
这不是最重要的,最重要的是季允宸两兄弟极为强壮,自从会胎动之后,就没有消停的日子。
许龄看着膨胀的肚子,以及愈发疲惫的身躯,她感受到一股恐惧:这孩子似乎在吸食她的血气,来成长自己。
她变了,对鼓起的肚子再也没有一丝慈爱之心,只剩下对未来的担忧:这么大,我真的能够生下来吗?
生下来之后,我还能活着吗?
还没出生就不会体谅母亲,这孩子真的能成为我的依靠吗?
怀揣着担忧却无处诉说,她是才人,按规矩,不能见家人,身边伺候的也是宫里安排的,与她不算贴心,就是有人想要安慰什么,但是她们不曾切身体会过的言语,不能给陷入恐慌的许龄带来安慰。
如果这样下去还好,世间的女人不都是这么过来的吗?
生产的恐惧会随着自身血脉的成长慢慢消失,转化成对孩子的喜爱,许龄也是这么想的,她试图自救,不断告诉自己:孩子强壮一点好,以后健健康康的,好好长大就可以了。
然而变化来得如此突然,未满九月的她不小心摔了一跤,致使她未满月就早产。
加上她孕中多思,身体不算强健,显然,许龄难产了。
躺在床上,她感到越来越无力,孩子也不是个安分的,争先恐后想要出来,许龄感受着身体的痛苦,心里难掩厌恶:你们就不能体谅一下阿娘吗?
“快拿参片过来,许才人难产了。”
“才人,坚持住,小皇子快要出来了。”
“陛下说了,万事以皇子为重。”
“太医呢太医,快来,娘娘大出血了!”
“才人,是一对健康的双生子……”
许龄的意识逐渐模糊,她最后一刻想的是:我要死了,他们却健康活着,这对双生子难道真的克我吗?
好在,许龄坚持过来了,再次醒来已经是半个月后,许龄晋升九嫔之首的昭仪,待遇大有改善。
等她恢复了些气血,伺候的宫人纠结道:“娘娘,两位皇子一直在哭,不肯吃奶娘的奶,现在只是喝些米粥而已,营养不够丰富,不如……”
“吃不下就饿着,饿急了什么都能吃。”许龄一脸冷漠,在她看来,这孩子不喜奶娘不是对她的喜爱,而是想用她好不容易恢复的身子来供养他们。
自此,整个安宁宫上下,都知道许昭仪不喜这对双生子。
从回忆中回过神,许龄面色也冷静下来,她想起冬雾的话,漫不经心道:“不必在乎,本宫是他们的亲生母亲,他们不敢对我如何。”
冬雾是许宁在晋升昭仪之后来到她身边的,对她孕期的心理不甚了解,也无从得知这尊贵的母子三人的过往,只能压下心中的愁绪,伺候她午睡。
她想:康康殿下已经去了,现在掌权的是太子殿下,若是他知道娘娘这般厌恶,也不知太子殿下心里怎么难受呢?
定王也是,他人不知定王为何四年未归,但是安宁宫的人多多少少知道一些,左不过是负气罢了。
季允宸挥手让暗卫退下,他拿起手中的折子,半晌,一个字都没能看下去。
不再为难自己,季允宸看了一眼天色,现在似乎是酉时正(17点),离入睡时间还早。
可惜贺叙他妻子有孕在身,倒是不好拉他喝酒,不如去再学些好吃的东西让阿拙消气,否则自己的妻子不知何时有影呢。
他念叨的贺叙此时却无暇思考他的想法,他被下人护送着离开厨房,对上李扶华恼怒的眼睛,心虚一笑。
“华娘,你不是在午歇吗?怎么过来了!”
“午歇我能睡一天?”李扶华一个白眼,她看着贺叙身后冒出的黑烟,“这是怎么回事?”
贺叙苦着脸避开她的目光。
李扶华气笑了:“好,不想跟我说,你去跟阿娘说,这动静那么大,惹得阖府不得安宁,我可不会为你求饶。”
“好华娘,你可得帮我。”贺叙上前扶着她,“我之前看太子殿下给未来太子妃准备食物,又看你最近食欲不振,这才想着亲自为你下厨做点什么。若是阿娘生气了,你可不能在一旁看戏。”
“你确定不是在谋害我?”李扶华指着下人捧着的,一盘乌漆嘛黑的东西。
“万事皆有第一次,说不定我第二次就成功了呢。”
“别了吧,再来几次,我们的院子都得废了。”
“那你今晚多少吃点东西,不然饿坏了怎么办?”
“你以为我不想吃啊,这小兔崽子可害苦我了,等他出生,我一定好好教训他!”
“嗯,我在一旁给你递棍子。”
小夫妻两人走在前往正院的路上,两人有说有笑的,可惜这氛围被一个突然出现的身影打破了。
“世子没事吧?”那女子柔若无骨,担忧地看着贺叙,“侧院突然冒出一股黑烟,民女还以为……
世子无事便好。”
李扶华似笑非笑地瞥了一眼她,手指在贺叙腰间划过,狠狠一拧。
贺叙面无表情,伸手把她的手掌拿下来,两人十指相扣,他看了一下眼那女子,冷声道:“我没事,莫姑娘无事的话,回院子好好休息。”
然后和李扶华继续往前走。
莫婉芝将两人的动作收入眼底,她把手中的手帕都要揉烂了,她心下一横,开口道:“我找郡王妃有事商议,不如一起吧。”
贺叙垂眸看妻子,见她没有反对,无所谓地点头。
可惜,一行人的气氛没有之前那般和谐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