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柬之的那封,八百里加急奏疏,如同一块巨石,投入了京城这潭,本就不平静的深水之中。
奏疏,被直接呈送到了景泰帝的御案之上。
御书房内,景泰帝看着奏报上,张柬之那一个个,用血写就般的,刚直字迹,脸色,阴沉得,如同暴雨前的天空。
“好,好一个,赵德芳。”
他将奏疏,重重地,拍在桌上。
“朕,待他,不薄。”
“他,就是如此,回报朕的。”
“公然抗旨,恐吓钦差,坐视边民被屠。”
“他的眼里,还有没有,朕这个皇帝。还有没有,大夏的王法。”
一旁的冯保,躬着身子,大气,也不敢出。
他知道,皇帝,是真的,动了杀心。
景泰帝,在书房内,来回踱步。
胸中的怒火,在熊熊燃烧。
但他,终究,是一国之君。
他,强迫自己,冷静下来。
他知道,北平王,敢如此嚣张。
其背后,必然,有所依仗。
这个依仗,除了,他手中,那数十万的兵马。
更有,来自,京城内部的,支持。
他想到了,那个,同样,野心勃勃的,二儿子,雍王赵澈。
“去。”
景泰帝,对冯保说道。
“让锦衣卫,给朕,盯紧了雍王府。”
“一只苍蝇,都不能,给朕,飞进去,或者,飞出来。”
“另外,告诉陈平安。”
“他的鱼,咬钩了。”
“让他,可以,准备收网了。”
“老奴,遵旨。”
……
北境,云州。
北平王府。
将张柬之,赶出王府之后。
北平王赵德芳,便将自己,关在了书房之内。
他知道,他,已经,没有退路了。
他,与陈平安,与当今的朝廷,已经,彻底撕破了脸皮。
接下来,等待他的,要么,是京城,派来的,问罪大军。
要么,是他,自己,杀出一条,血路。
“王爷。”
心腹谋士,走了进来。
“雍王殿下的密使,又来了。”
北平王,点了点头。
“让他,进来。”
那位,来自雍王府的,神秘门客,再次,出现在了他的面前。
“王爷,我家殿下说,您,做得很好。”
门客,躬身说道。
“如今,您,已与陈平安,势同水火。朝廷之内,所有反对新政的力量,都会,站在您这一边。”
“下一步,只需要,您,再添一把火。”
“一把,足以,让整个北境,都燃烧起来的,大火。”
北平王,看着他。
“雍王殿下,是想让本王,现在,就起兵吗?”
“不。”门客摇了摇头。
“现在,还不是时候。”
“殿下的意思是,让王爷您,给瓦剌人,一个,南下的,信号。”
他,从怀中,取出一份,早已准备好的,文书。
“这是,一份,关于,云州城防的,‘瑕疵’图。”
“您,只需,将这份图,用‘不经意’的方式,泄露给,瓦剌的探子。”
“也先大汗,是个聪明人。他,看到这份图,自然,会明白,王爷您的,‘诚意’。”
北平王,接过那份图。
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
这,意味着,通敌,叛国。
是,要被,钉在历史耻辱柱上,永世不得翻身的,大罪。
可是,他,还有别的选择吗?
他想起了,那个,在京城,步步紧逼的少年。
想起了,那个,坐在龙椅之上,眼神,越来越冷的,侄子。
想起了,雍王,许诺给他的,那个,“兵马大元帅,世袭罔替”的,未来。
最终,他眼中的犹豫,被,一丝疯狂的贪婪,所取代。
“好。”
他,接过了那份图。
“告诉雍王殿下,本王,会给他,一个,他想要的,结果。”
……
瓦剌王庭。
金色的,大汗王帐之内。
也先,同样,在,做着,艰难的抉择。
他,已经收到了,自己派出去的使者,从云州,带回来的,所有消息。
大夏军演的,震撼。
陈平安言语间的,“示弱”。
以及,北平王,通过秘密渠道,传递出来的,“真实军情”。
这些,真真假假,相互矛盾的消息,让他,头痛欲裂。
他,无法判断,哪一个,才是真相。
他,既畏惧,大夏,那毁天灭地的火器。
又,垂涎,大夏,那富庶的,花花世界。
就在他,犹豫不决之时。
雍王的第二位密使,到了。
带来了,那份,让他,无法拒绝的,礼物。
云州城防的,“瑕疵”图。
当也先,看到那张图上,清晰标注的,每一处,可以被轻易突破的,防御漏洞时。
他的呼吸,瞬间,变得,急促起来。
他,戎马一生。
自然看得出,这张图的,真实性。
有了它,他麾下的铁骑,便可以,绕开所有坚固的堡垒,如同一把尖刀,直插大夏的腹地。
而雍王信中,那句,“北平王,愿为内应,在战时,打开城门”,更是,彻底,击溃了他,最后的一丝,理智。
“长生天,在眷顾我。”
也先,站起身,仰天长啸。
他,将所有的,疑虑和不安,都抛到了九霄云外。
他的眼中,只剩下,无尽的,贪婪与野心。
“传我将令。”
他的声音,响彻了,整个王庭。
“召集,我瓦剌,所有的勇士。”
“集结,十万铁骑。”
“三日之后,本汗,要亲自,率领大军,南下。”
“本汗,要在,大夏的京城,过冬。”
“本汗,要让,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状元郎,跪在我的马前,唱,征服。”
帐外,无数的瓦剌勇士,发出了,震天的欢呼。
他们,磨亮了弯刀,喂饱了战马。
等待着,即将到来的,一场,饕餮盛宴。
……
京城。
陈平安的府邸。
书房之内,一片安静。
陈平安,正坐在桌前,手里,拿着一份,刚刚,从北境,用最高级别的,加密渠道,传回来的,密报。
密报上,只有,短短的一句话。
“鱼,已入网。”
这张,由他,雍王,北平王,也先,共同编织的,弥天大网。
终于,到了,要收紧的,最后一刻。
王进,从门外,走了进来。
他的脸上,带着一丝,掩饰不住的,担忧。
“陈老弟,北境那边,真的,不会出事吗?”
“北平王谋反,瓦剌人,又虎视眈眈。你,只带了三千人过去,万一……”
陈平安,抬起头,看了他一眼。
“谁告诉你,我,只带了三千人。”
王进,一愣。
陈平安,站起身,走到墙边,那副巨大的,舆图前。
他的手,在舆图上,轻轻一点。
“你以为,周培公周尚书,这一个月,在京营里,做什么?”
“你以为,林景瑞林侯爷,这一个月,在京畿卫所,又是,在做什么?”
“你真以为,我,会把,所有的宝,都压在,那支,北上的巡视组身上吗?”
王进,看着陈平安,那双,深邃得,如同星空般的眼睛。
一个,让他,自己,都觉得,不可思议的猜测,涌上了心头。
“难道……”
陈平安,笑了笑。
没有,再说话。
他只是,将目光,重新,投向了,那副舆图。
投向了,那个,名为,雁门关的,地方。
在那里,一场,足以,决定未来国运的,大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