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差的队伍,行进得很慢。
陈平安,似乎,并不急于抵达云州。
他,率领着仪仗队伍,一路,走走停停。
每到一处州府,他都会,停下来,视察当地的民情,安抚地方的官员。
那副模样,不像,是去问罪的钦差。
更像是,在进行,一次,悠闲的,巡游。
这个消息,很快,便传回了京城。
雍王赵澈,在得知之后,冷笑不已。
在他看来,陈平安,这是,在故作姿态,拖延时间。
他,害怕了。
他,不敢,去直面,北平王的怒火。
而远在云州的北平王,也同样,收到了消息。
他,也认为,陈平安,这是,在虚张声势。
一个,黄口小儿的,色厉内荏罢了。
于是,他,也犯下了,一个,致命的错误。
他,决定,不再等待。
他,要主动出击。
他,联系了,天机阁,在北境的,所有力量。
并,派出了,自己府中,豢养的,所有死士。
他,要在,陈平安,抵达云州之前,将这个,心腹大患,彻底,扼杀在摇篮之中。
……
半个月后。
钦差的队伍,进入了,通往云州的最后一道关隘。
黑风口。
这里,是一处,狭长的峡谷。
两侧,是,陡峭的悬崖。
中间,只有一条,崎岖的古道,可供通行。
地势,极为险要。
是,天然的,伏杀之地。
当钦差队伍,缓缓驶入峡谷时。
天色,也渐渐,暗了下来。
山风,呼啸,带着一丝,不祥的,凉意。
队伍中,那些,随行的文官们,都感到了,一种,莫名的,心悸。
而就在,队伍,行至峡谷最窄处时。
异变,陡生。
“轰隆。”
一声巨响。
峡谷的前后两端,无数的巨石和滚木,从悬崖之上,轰然滚落。
瞬间,便堵死了,所有的去路。
钦差的队伍,被,彻底地,困死在了,这段狭长的古道之中。
“有埋伏。”
护卫的军官,厉声高喝。
所有的护卫,都立刻,拔出腰间的佩刀,将陈平安的马车,团团围住。
就在此时。
“咻咻咻。”
两侧的悬崖之上,箭雨,倾泻而下。
无数的黑衣人,如同,暗夜里的蝙蝠,从峭壁之上,一跃而下。
他们的手中,拿着,各式各样的,淬毒兵器。
他们的眼中,闪烁着,残忍的,嗜血光芒。
这些人,有天机阁的杀手,也有,北平王府的死士。
足足,有,五百余人。
他们,组成了一张,死亡的大网。
要将,这支,手无寸铁的,钦差队伍,彻底,绞杀。
“保护大人。”
护卫们,虽然拼死抵抗。
但在,这些,专业的杀手和死士面前,却如同,脆弱的羔d羊。
一个接一个地,倒在了,血泊之中。
惨叫声,兵刃的碰撞声,响彻了,整个峡谷。
……
然而,出乎所有杀手意料的是。
他们,预想中,那个,应该,躲在马车里,瑟瑟发抖的,目标。
陈平安。
却,并未,在马车之内。
在伏击,发生的第一时间。
他就已经,悄无声息地,离开了马车。
他的身影,如同鬼魅,出现在了,战场的边缘。
他,没有急于出手。
他,在观察。
在寻找。
寻找,那个,隐藏在暗处,指挥着这场伏杀的,头领。
很快,他的目光,便锁定在了,南侧悬崖上,一块凸起的岩石之上。
那里,站着一个,身材魁梧,手持巨斧的,黑衣人。
他的气息,远比其他的杀手,要强大。
显然,是,此次伏杀的,指挥者。
陈平安的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动了。
他的脚下,没有发出,任何声音。
他的身影,在混乱的战场上,穿行。
如同一缕,抓不住的,青烟。
所有的刀光剑影,都从他的身边,擦肩而过。
却,连他的衣角,都无法,触碰到。
他,来到了,南侧的悬崖之下。
他,抬头,看了一眼,那块,数十丈高的,岩石。
随即,他,脚尖,在地面,轻轻一点。
整个人,便如同,一只大鸟,拔地而起。
他,没有借助,任何工具。
只是,在,那近乎垂直的峭壁之上,如履平地般,向上,攀升。
他的每一次落脚,都精准地,踩在,一块,微小的凸起之上。
身法,飘逸,而又,诡异。
悬崖之上,那个,手持巨斧的头领,正在,得意地,欣赏着,下方,那场,一面倒的屠杀。
他,丝毫没有察觉到,死神,已经,从他的背后,悄然降临。
当陈平安的身影,悄无声息地,出现在他身后时。
他,甚至,还在,对着下方的杀手,下达着指令。
“杀光他们,一个不留。”
“陈平安的人头,王爷,重赏万金。”
“然后呢。”
一个,平静的,声音,在他的耳边,响起。
那头领,身体,猛地一僵。
他,骇然回头。
看到的,是一张,带着淡淡微笑的,年轻的脸。
“你……”
他,只来得及,说出,一个字。
陈平安的手指,已经,轻轻地,点在了他的,眉心。
没有巨大的力道。
也没有,磅礴的内力。
只有,一缕,凝练到极致的,宗师剑意。
瞬间,透体而入。
绞碎了,他,所有的生机。
那头领的眼中,光芒,迅速黯淡。
他,至死,都未曾明白。
对方,是,如何,上来的。
陈平安,解决了头领。
目光,投向了,下方的战场。
他,没有下去。
他只是,站在悬崖之巅,伸出了一根手指。
他,对着,下方,那些,正在肆意杀戮的黑衣人。
轻轻地,一指,点出。
一道,无形的,透明的,剑气。
从他的指尖,激射而出。
瞬间,跨越了,数十丈的距离。
精准地,命中了一名,正欲,对一名倒地护卫,下杀手的,天机阁杀手。
那名杀手,身体,猛地一顿。
随即,他的胸口,出现了一个,前后透亮的,血洞。
他,连惨叫,都来不及发出,便直挺挺地,倒了下去。
陈平安的手指,没有停下。
他,不停地,点出。
每一指,都带走,一条生命。
每一道剑气,都精准地,收割着,一个,罪恶的灵魂。
悬崖之下,出现了一副,极为诡异的,景象。
那些,不可一世的杀手和死士,正在,一个接一个地,离奇地,倒下。
他们的身上,都只有一个,小小的,血洞。
他们,甚至,不知道,自己,是如何死的。
一种,无形的,巨大的恐惧,开始,在他们的心中,蔓延。
他们,开始,溃散,逃跑。
但,他们,无处可逃。
因为,在他们的头顶。
有一双,如同神明般的,眼睛,正在,俯视着他们。
那,是一场,单方面的,屠杀。
一场,优雅,而又,冷酷的,艺术。
……
就在,陈平安,在悬崖之上,进行着“点名”之时。
峡谷的,另一端。
一支,数百人的,精锐骑兵,早已,悄然,完成了集结。
为首的,正是,武安侯,林景瑞。
他的身边,是,那名,被活捉的,天机阁金牌杀手,“鬼见愁”。
“侯爷。”一名斥候,前来禀报,“里面,已经,打起来了。”
林景瑞,点了点头。
他看了一眼,身旁,那个,早已吓得,面无人色的,“鬼见愁”。
“现在,该你,上场了。”
“鬼见愁”,被两名亲兵,押解着,走到了,峡谷的入口。
他,运起内力,发出一声,凄厉的,呐喊。
“撤退。”
“是陷阱,快撤。”
这,是天机阁内部,约定的,最高级别的,撤退信号。
峡谷之内,那些,幸存的,天机阁杀手,听到这个声音,都是一愣。
随即,他们,毫不犹豫地,转身,向着,他们来时的,那条小路,逃去。
然而,等待他们的。
是,林景瑞,和他麾下,那早已,张开了口袋的,三百虎豹骑。
一场,真正的,围剿,开始了。
……
峡谷,深处。
在一处,极为隐蔽的山洞里。
大太监冯保,和他麾下,那十几名,内廷“魅影”,静静地,站着。
他们,从头到尾,都没有,出过手。
因为,根本,用不着他们出手。
冯保,看着,远处,悬崖之上,那道,独立于风中的,青衫身影。
他的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骇然,与,敬畏,交织的,复杂神情。
他,终于,明白了,自己,对皇帝说的那句,“不在老奴之下”,是多么的,可笑。
对方的境界,早已,超越了,武学的范畴。
那,是,传说中的,陆地神仙之境。
他,也终于明白,为何,皇帝,会如此,毫无保留地,信任,这个少年。
因为,拥有,这样一个人。
便等于,拥有了,整个天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