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色的雨污浊不堪，落在白玉楼上，滑落后留下道道水迹，擦也擦不干。
落在修士脸上，也落在魔族脸上。
无边的黑色涌入无相神玉，那片淡蓝的如蓝宝石一样的湖泊，此刻被无数怨灵啃咬，发出咔哧咔哧的声音，如同啮齿类动物啃咬头骨。
风摇光双目绝望，她曾无数次想过站在仙盟之巅俯瞰众生，此刻，她想象中的天下归心，却以另一种方式呈现在眼前，一种她，不能接受的方式。
“赵嬛，你到底想要什么？”风摇光听见自己的声音在风中呜咽，带着极致的胆颤。
山河破碎，玉山倾塌，只是一瞬。
她的眸光落在下首，慕凝烟、杜寒江他们正在引着那群与魔族互换身体的人族撤退。
落霞宗、上水宗、合欢宗的弟子拦在撤退的人族身前，刀光剑影与符箓纷纷砸下。
远处传来慕凝烟嘶声厉吼，“这些都是凡人，如今的仙盟，才是魔窟！”
杜寒江一剑当前，无数没有术法空有魔形的凡人在司吟的带领下通过阵法传回魔界。
然而，三人到底势单力薄。
无数的符箓落下，灵光炸开的剑气横扫一片。
灵气在迅速耗竭。
明烛剑阵带着幽蓝色的火焰自天际而落，被修仙界的修士一一挡下。
“你们才是投靠魔族的妖孽，”远处有人义正言辞道，“休想在此惑乱人心，你和那群魔族，一个都别想跑！”
剑光大盛，在空中绽开刺目的灵光，如灿烂到极致的烟火可比晨曦之光，骤白如闪电。
慕凝烟咬牙，一剑斩出黄泉之气，与那极致的白光碰撞在一起，被强大的剑气撞得倒飞出去。
杜寒江回身去接慕凝烟，折叶剑化作百十道旋转的柳叶刀，冷光摄人，空中响起金属碰撞的叮当声，滋滋火花在碰撞中融合为互不相让的杀意。
“受死吧！”
杜寒江拉着慕凝烟一路后撤，当年的登仙阶在强大的撞击中碎石纷飞，一道巨大的裂痕自高台蜿蜒而下，漆黑的沟壑如同银河横亘，将登天的通途一分为二，泾渭分明。
身着白色道袍的修士剑指朝天，身后灵剑化为冲天的灵鸟，只能看见流星般倒流的光柱，将偌大的用来逃命的传送阵包围其中。
天空中出现越来越多光亮的流星，虎视眈眈地拥挤在一块，只等灵力积蓄完毕，便化作死神的流箭，将慕凝烟他们穿成筛子。
嘴角有血迹缓缓流出。
慕凝烟抬头，伸手召回长剑。
明烛剑上传开炽热的暖意。
恍惚间让慕凝烟想起第一次握上慕云笙手腕时的触觉。
像冰冷海底燃起的一道烛光。
明明不可能。
明明微乎其微。
那一点光却成了数十年的暖。
让她足以忘记命运的苛待与漫长等待中的绝望。
黄泉剑中的死寂之气跃跃欲试，带着疯狂的战意。
贪婪如巨兽。
害怕的尖叫，跪地的求饶，鬼哭狼嚎的崩溃声，如同忘川河畔忘记出身的厉鬼，呜呜如北风，如兽吼，如灵魂扭曲的惨叫，令人置身九天炼狱。
紫色的烟雾升腾，传送阵尚未启动，灵气尽数溃散。
死亡之歌响在耳畔。
像是彼岸传来的歌谣。
悲悯召唤着。
慕凝烟的眼被血染红。
杜寒江也满身伤，前胸后背，纵横交叠着数不清的剑气。
赵嬛站在高台。
冷玉般泛着寒光的手指遥遥一点。
空中的剑光璀璨如星海坠落。
盛大又震撼。
无路可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