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棠暗自咋舌——这一顿饭的碗碟,怕是抵得上姜家半年的开销。
姜苡柔亲手给乌氏盛了碗火腿鲜笋汤:“母亲别拘着,就当在家一样。”
乌氏捧着嵌玛瑙的汤匙,想起在乡下庄子上,姜苡柔自小所受得苦,忽然红了眼眶。
姜元急忙打圆场:“如今娘娘福泽深厚,连带着咱们都沾光。”
姜苡柔转头吩咐语嫣拿来一个盒子。
盒子打开,竟是几块芝麻糖。
“记得小时候,大哥偷偷塞给我的。”她捻起一块递给乌氏。
那粗糙的芝麻粒,在这金玉堆里显得格格不入,却又莫名让人眼眶发热。
用罢膳,宫女捧来漱口的玫瑰露,乌氏学着女儿的样子含了一口——她竟不知这香喷喷的水不能咽。
满殿宫人死死低头,肩膀微抖。
姜苡柔亲自拿帕子给母亲擦嘴,宽慰道:“头回都这样,女儿也差点把漱口露当甜汤喝。”
这一刻,她不是宸妃,只是母亲的女儿。
绿筠引着御前宫人进来,“宸妃娘娘,陛下口谕,特许夫人在宫中小住几日陪陪您。”
姜元牵着晚棠的手走出瑶华宫,夕阳将二人的影子拉得很长。
乌氏轻声道:“姜伯年若知道你驳了他的意思,怕是会不高兴。”
姜苡柔淡淡一笑:“无妨。”
如今的她,早已不是那个在姜家卑微的庶女。
她是宸妃,是帝王心尖上的人,更是能护住至亲的依靠。
门第算什么?她姜苡柔的家人,就该活得痛快。
两情相悦,才是人间至幸。
“娘娘,有几个月了?”乌氏这才敢问。
“四个半月了,还没让人知道。”
“是该谨慎些。”母女俩边说边进了内殿。
这边养心殿内,焱渊正批阅奏折,忽听殿外一阵急促脚步声。
户部侍郎捧着加急奏报踉跄入内:“陛下!北方八百里加急!”
焱渊展开奏报,“北十二州突遭百年雪灾,道路断绝,灾民冻毙者已逾千人。”
“工部即刻开凿官道,户部调粮。”
帝王声音发沉,“陈爱卿,国库只出三成赈灾银,其余...你自去筹措。”
户部尚书陈大人扑通跪地,官帽险些歪斜:“陛、陛下,这...”
抬头对上帝王森冷凤目,“臣...领旨。”
陈尚书抹了把冷汗——这是要他们去刮王侯公卿、世家大族的油水啊!年关上门讨钱,怕是要被戳脊梁骨...
几位大臣退下时,焱渊低咒:“朕刚填满的国库...”
全公公轻声道:“陛下,长公主求见。”
“宣。”
珠帘掀起,嘉敬一袭月白织银凤纹裙,发间只簪一支白玉响铃步摇,素净得不像皇室公主。
她盈盈下拜:“皇兄为国事操劳,臣妹特来分忧。”
焱渊挑眉:“哦?”
“臣妹这段时间协理六宫,发现内务府贪腐成风,六司冗员堆积。”
她呈上奏本,指尖在‘岁省三十万两’处轻轻一点,“若行改革,首批节流的银两......恰可解北方寒冻之困。”
焱渊翻阅奏章,眸中暗芒浮动——好个一箭双雕!
既揽六宫财权,又赚个心系黎民的美名。
忽而轻笑:“皇姐大婚在即,还这样操劳,让朕心里过意不去...”
“国事为重。”嘉敬垂眸,谦恭道:“臣妹愿暂缓婚仪。”
“不必。”焱渊合上奏本,笑说:“朕准了,皇姐放手去干。布置公主府若缺什么...尽管开口。”
待嘉敬退下,全公公奉上密报:“这是长公主近日在六司安插的人手...是否要处置?”
焱渊扫过名单,冷笑:“不,留着,告诉几位总管,让一些人犯点错,降级。”
位置空出来...才好让嘉敬的人顶上去不是?
朕倒要看看她想干什么。
焱渊合上密报,又开始发愁寒冻赈灾的事,户部能筹集来多少银子他心里有数,最后肯定会留个空缺让他掏腰包。
朕的银子……
穷不能穷自己,富不能富别人。
全公公呈上参茶,“陛下,是否要去后宫走走?”
焱渊点头道:“小全砸,你就是朕肚子里的蛔虫。朕记得...先帝时有个‘捐银赐匾'的旧例?”
全公公眼珠一转:“陛下英明!不若...捐银五十万两者,赐陛下御笔亲题匾额?”
焱渊凤眼微眯,“传朕口谕:六宫妃嫔,捐银五十万两者赐御笔亲题匾额...捐银一百万两者——赐朕拥抱一次。“
全公公笑眯眯道:“那娘娘们必定会非常踊跃。”
云影从珠帘后听了半响,窜出来,“陛下,奴才有银子。”
焱渊不屑道:“你那三瓜两枣还是留下娶妻吧。”
“奴才不娶妻,用不着。”
扒拉龙袍衣袖央求,“陛下,奴才这几年存的俸禄,您赏赐的,爹娘给的,攒下八千两呢。”
焱渊憋笑问,“你想作甚?”
“奴才想要陛下一个拥抱,最好能抱一炷香……”
焱渊起身,“咚!咚!咚!”朝他头上一顿敲,“狗奴才,区区八千俩就想买朕的拥抱!还一炷香?”
“那不然六千俩睡一觉?”
“朕看你想死。”
全公公笑出满脸褶子。
焱渊揉着太阳穴:“告诉宸妃,朕今夜不过去了,让她们母女俩好生叙叙话。”
牛马还得等赈灾报告。
入夜,郡王府
萧楠踏进怡月阁,抚过壁上悬挂的宝剑——青霜。
“她竟连这个都没来取......”果真说到做到。
他哑声低喃,指腹摩挲剑柄上刻的\"婉\"字。
内室里,红木梳妆台蒙着素纱。
萧楠掀开纱幔,象牙梳篦静静躺在描金妆匣上,旁边是一盒珊瑚红胭脂——他曾笑她涂得太艳,她便再没用过。
指尖触到梳齿的刹那,两个月前的记忆如潮水涌来——
“夫君,替我梳发可好?”
烛光下,慕容婉散着青丝回头望他,眼中含着小心翼翼的期待。
他那时正在读书,头也不抬地摆手:“自己梳。”
她没有恼,只是轻轻\"嗯\"了一声。
三日后,她又在唤他:“夫君!妾身够不着簪子......”广袖滑落露出雪腕,眼角微红,像只委屈的猫儿。